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余温,却已经吹不散高一(3)班教室里的八卦热气——班主任李老师拿着那张皱巴巴的学习小组分配表,指腹在纸页上反复蹭了蹭,像是在确认自己没看错名字。当“江叙白、周砚秋、林小满、赵小胖”这串名字从他嘴里蹦出来时,教室里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嘶”声,活像一群被刚烧开的热水烫到的小松鼠,连坐在最后一排补觉的江叙白,都被这阵动静惊得抬了抬眼皮。
林小满赶紧把脑袋埋得低低的,手指却不安分地戳了戳前桌赵小胖的后背,用气声嘀咕:“完了完了,这俩凑一块儿,咱们组怕不是要上演《变形记》之‘谁先把桌子掀了’?我昨天还看见周砚秋把江叙白上课画的动漫小人儿草稿纸,当成废纸扔进垃圾桶了!”赵小胖嘴里还塞着没吃完的肉松面包,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含混不清地应和:“我赌五包辣条,这周准得吵起来!上次江叙白借周砚秋的数学笔记,人家直接甩了句‘你会好好看吗’,那场面,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话倒不是空穴来风。江叙白在班里的“散漫人设”早就焊死了——上课能把数学课本最后一页的空白处,画成动漫角色大乱斗,连函数图像都能被他改成角色的武器;作业总在早读课上跟同桌上演“资源共享”,左手抓着同桌的练习册抄选择题,右手还能腾出空来给前桌递小纸条;偏偏每次考试都能卡在班级前十,数学最后一道压轴题时常能写出两种解法,活脱脱一个让老师又爱又恨的“叛逆学霸”。有次李老师当着全班的面问他:“江叙白,你就不能正经点学习?”他还嬉皮笑脸地回:“老师,正经学习多没意思,我这叫‘快乐学渣’的逆袭之路。”
而周砚秋呢?那是标准的“规矩标兵”,连笔袋里的笔都按颜色和用途排得整整齐齐,黑色水笔、红色批改笔、荧光笔各占一格,连橡皮都得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块。她的笔记本比书店里卖的教辅书还工整,每一页都用尺子画了横线,知识点分点标得清清楚楚,连老师随口提的补充内容,都用蓝色圆珠笔密密麻麻写在页边空白处。课间十分钟,别人要么趴在桌上睡觉,要么围在一起聊八卦,她却能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刷题,连喝水都要掐着秒表——有次林小满亲眼看见,她把水杯放在桌角,喝一口水看一眼手表,嘴里还念叨:“又浪费了三十秒,相当于少做半道选择题。”她最常说的话就是“浪费一分钟,等于放弃一道选择题”,班里同学私下都叫她“周卷王”。
两人的“气场不合”早在开学第一周就有了名场面。当时李老师让大家轮流上台自我介绍,江叙白吊儿郎当地靠在椅背上,等前面同学都讲完了,才慢悠悠地走上讲台,手插在裤兜里,晃了晃身子说:“大家好,我叫江叙白,兴趣是看动漫、打篮球,还有跟老师讨价还价——比如把周末作业从三张卷子减到两张。”这话一出,全班瞬间哄堂大笑,连李老师都忍不住弯了嘴角。轮到周砚秋时,她先是对着讲台下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然后站得笔直,像棵挺拔的小白杨,字正腔圆地说:“我叫周砚秋,目标是考入年级前三,希望接下来能和大家共同进步,拒绝一切无关学习的闲聊和打闹,珍惜每一分钟的学习时间。”话刚说完,江叙白就在下面小声接了句“那你怕是要孤独终老了”,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前排同学听见。周砚秋耳朵尖,当场就转过身,冷冷地瞪了江叙白一眼——那眼神,冷得能冻住刚从粉笔盒里冒头的粉笔灰,江叙白却不怕,还冲她做了个鬼脸,气得周砚秋攥紧了拳头,指节都泛了白。
如今这俩“冤家”被分在一组,组员们自然捏了把汗。果不其然,第一次小组会议就火药味十足,连空气都像是被撒了把辣椒面,呛得人难受。
会议地点选在教室后排的空地上,林小满特意从隔壁班借了个小板凳,夹在江叙白和周砚秋中间,双手放在膝盖上,活像个随时准备劝架的居委会大妈,连说话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赵小胖则抱着一摞刚发下来的数学作业本,紧张得手心冒汗,作业本的边角都被他攥得发皱,偶尔还会偷偷瞟一眼两人的脸色,生怕下一秒就吵起来。
周砚秋先掏出自己的笔记本,封面是纯色的,连个图案都没有,她用红笔在“本周任务:整理数学第一章知识点框架”下面画了条粗粗的横线,然后把笔记本推到桌子中间,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我的计划是,江叙白负责收集第一章的典型例题,每个知识点至少找三道,难易度要适中;赵小胖整理公式和定理,把易错点标出来;林小满负责排版,用彩色笔区分重点;我来审核最终版本,确保没有错误。明天中午前必须完成,不能拖延,下午就要交给李老师检查。”
江叙白扫了眼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嗤笑一声,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抱胸,腿还轻轻晃了晃:“我说周大班长,你这是把我们当流水线上的工人呢?还明天中午前完成?你知道我明天上午有节体育课,下午还要去篮球社团训练吗?训练完都快放学了,哪有时间给你找例题?”
“体育和社团不能成为拖延任务的理由。”周砚秋皱起眉,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反射出一点冷光,“学习是学生的首要任务,你应该学会合理分配时间,比如利用课间十分钟或者午休时间找例题,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合理分配?我看是你把‘卷’刻进DNA里了吧?”江叙白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调侃,“再说了,整理知识点哪用这么麻烦?我随便画个思维导图,把重点标出来,比你这密密麻麻的字清楚多了,还省时间。”他边说边从书包里掏出一张草稿纸,拿起笔飞快地画了起来,没一会儿就画出一个歪歪扭扭的思维导图,还在旁边画了个小人儿举着旗子,写着“知识点在此”。
周砚秋瞥了眼那张草稿纸,眉头皱得更紧了,声音提高了半度:“思维导图需要清晰的逻辑框架,不是你随便涂鸦!你看看你画的,知识点顺序都乱了,还有这些没用的小人儿,只会分散注意力,根本不符合学习资料的要求!”她越说越激动,手里的笔记本被她攥得发皱,指腹都按出了深深的印子。
林小满赶紧打圆场,双手在胸前摆了摆:“别吵别吵,咱们有事好商量!要不……咱们先试试各自的方法?江叙白你画思维导图,周砚秋你整理框架,最后咱们把两者结合起来,说不定效果更好呢?”
赵小胖也跟着点头,脑袋点得像个拨浪鼓:“对对对,我觉得江叙白的思维导图挺有意思的,看着不枯燥;周砚秋的框架也很清晰,能让人一眼看到重点,说不定结合起来就是‘完美资料’呢!”
可两人谁也不肯让步,江叙白把草稿纸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站起身:“要做你自己做,我可不想被你管着,跟你合作太没劲了。”说完就揣着口袋,慢悠悠地走出了教室,留下周砚秋气得脸颊通红,胸口一鼓一鼓的,林小满和赵小胖面面相觑,第一次小组任务就这么“夭折”了,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接下来的几天,小组氛围更是降到了冰点,比冬天的教室还冷。江叙白像是故意跟周砚秋作对,要么找借口不来学校,要么来了就趴在桌上睡觉,连老师讲课都懒得听,周砚秋跟他说话,他要么假装没听见,要么就用“不知道”“没时间”敷衍过去。周砚秋气不过,干脆自己包揽了所有任务,每天晚上熬夜整理知识点框架,台灯亮到十一二点,眼睛都熬红了。她把整理好的框架打印出来,分成三份,分给林小满和赵小胖,唯独没给江叙白——倒不是故意针对他,而是气他那副无所谓的样子,觉得给他也是浪费。
林小满看着江叙白每天无所事事的样子,心里着急,偷偷把周砚秋整理的框架塞给江叙白,小声说:“你赶紧看看吧,周砚秋熬夜做的,里面好多易错点都是老师上课没强调的,对你肯定有帮助。”江叙白接过框架,扫了一眼,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心里其实有点触动,可嘴上还是不服软,随便翻了两页,就夹在了数学课本里,转头就忘了这回事,直到周五李老师检查任务,他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东西。
周五那天,李老师抱着一摞资料走进教室,说要检查各小组的任务完成情况。别的小组都拿出了精心准备的资料,有的做成了彩色PPT,在投影仪上展示;有的打印成了彩色手册,还加了封面和目录;还有的小组甚至做了小视频,把知识点编成了顺口溜。唯独他们组,只有周砚秋拿出了一份黑白打印的框架,纸页边缘还有点皱巴巴的,一看就是被反复翻阅过。
李老师皱着眉,拿起那份框架,又看了看旁边空着手的江叙白,语气里带着失望:“江叙白呢?你们组怎么就周砚秋一个人在忙活?其他人都干什么去了?”
江叙白从座位上站起来,摸了摸后脑勺,眼神有点闪躲:“老师,我觉得整理知识点太麻烦了,不如直接做题来得实在,做题才能巩固知识点。”
“做题也需要基础框架!”周砚秋忍不住反驳,声音里带着委屈和生气,“你连知识点都没梳理清楚,做再多题也是白费功夫,只会在同一个地方犯错!”
“我怎么白费功夫了?上次数学小测我还比你高两分呢!”江叙白不服气地说,这话像是在跟周砚秋赌气,又像是在为自己辩解。
这话一出,全班都安静了,连掉根针都能听见。李老师也被逗笑了,无奈地摇摇头,走上前拍了拍江叙白的肩膀:“行,你小子有本事考高分,但小组合作不是靠一个人就能完成的。既然你们组意见不统一,那这周的优秀小组就先不考虑你们了。下周有个物理实验报告,占期末平时分的十分,我希望你们能好好合作,别再让我失望。”
放学路上,林小满唉声叹气,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咱们这组要是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成全班的笑柄了。刚才我还听见隔壁组的人说,咱们组是‘最不团结小组’,说咱们肯定拿不到优秀小组。”赵小胖也愁眉苦脸,双手插在裤兜里:“我妈还问我是不是在小组里跟不上进度,所以才没完成任务,我都不好意思说咱们组在闹矛盾,只能说任务太难了。”
江叙白走在后面,听着两人的话,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其实他那天看到周砚秋熬夜整理的框架,虽然嘴上不服软,心里还是有点佩服的——那框架里每个知识点都标了易错点,还附了课本页码,连哪道题对应哪个知识点都写得清清楚楚,比他自己瞎琢磨要清楚多了。他也知道自己不该跟周砚秋赌气,不该把小组任务抛在脑后,可就是拉不下脸来道歉,只能装作不在乎。
周砚秋回到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那份没人认可的框架,越想越委屈,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不是故意要为难江叙白,只是觉得既然是小组任务,就应该认真对待,大家一起努力,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着急。她妈妈敲了敲门,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来,看到她红红的眼睛,就知道她受委屈了,坐在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了?跟同学闹矛盾了?”
周砚秋吸了吸鼻子,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妈妈笑着擦了擦她的眼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学习方式和性格,你不能把自己的标准强加给别人。江叙白虽然看起来散漫,但他能考进班级前十,说明他有自己的学习方法,只是跟你的方法不一样而已。你不妨试着跟他沟通一下,听听他的想法,说不定能找到双赢的办法呢?合作不是让别人跟着你的节奏走,而是找到大家都能接受的节奏。”
周砚秋愣了愣,妈妈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里的结。是啊,她一直想着要“管住”江叙白,让他按照自己的计划来,却忘了合作需要互相理解和包容,忘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她拿出手机,翻出江叙白的微信——还是开学时老师让加的,两人从来没聊过天——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发消息,只能在心里默默计划着,周一早上要主动跟江叙白道歉。
周一早上,周砚秋起得特别早,特意把那份物理实验报告的分工表重新抄了一遍,用的是她最喜欢的蓝色钢笔,还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她早早地来到学校,看到江叙白已经坐在座位上了,正趴在桌上补觉,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看起来倒不像平时那么调皮了。
周砚秋深吸一口气,走到江叙白的座位旁,轻轻把分工表放在他桌上,声音有点小,还带着点不好意思:“上周的事……是我太固执了,没考虑到你的想法,对不起。这份是物理实验报告的分工表,我结合了你的创意,你看看行不行,要是有意见,随时跟我说。”
江叙白被她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到周砚秋站在自己桌旁,手里还拿着一张纸,有点惊讶。他揉了揉眼睛,拿起分工表,仔细看了起来——上面写着:“江叙白:设计实验步骤(发挥你的创意,可加入对比实验或创新方法);周砚秋:整理实验原理和数据记录表格(保证准确性和逻辑性);林小满:准备实验器材和PPT排版(可加入趣味元素);赵小胖:协助数据计算和总结(用简洁的语言概括实验结论)。”后面还加了个小括号:“如果有意见,随时提,咱们可以再改。”
江叙白看着那个小括号,又看了看周砚秋通红的耳朵,忍不住笑了,嘴角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行啊,周大班长,终于肯听我的意见了?看来你也不是那么‘铁石心肠’嘛。”
周砚秋瞪了他一眼,却没像以前那样生气,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别得意,要是你的实验步骤不靠谱,或者不符合物理原理,我照样会改的。”
“放心,保证靠谱!”江叙白拍了拍胸脯,心里的那点别扭终于烟消云散,他拿起笔,在分工表上自己的名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篮球,“我保证设计出一个既有趣又符合原理的实验步骤,让咱们组拿第一!”
接下来的几天,小组的氛围彻底变了样,从之前的冰点变成了温暖的春天。江叙白果然没让人失望,他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查了好多物理实验的资料,还特意请教了他当物理老师的表哥,设计出了一套特别有意思的实验步骤——不仅包含了课本上要求的基础实验,还加了个“对比实验”,用不同材质的导线做同一个电路实验,看看电阻的变化有什么不一样,甚至还准备在实验报告里加个“实验小彩蛋”,用卡通画的形式解释实验原理。
周砚秋一开始还担心江叙白的实验步骤太复杂,或者不符合物理原理,特意拿着步骤去问物理老师。物理老师看完后,笑着说:“这个实验步骤很有创意,对比实验能更好地说明电阻与材料的关系,还能培养你们的探究能力,挺好的。”周砚秋这才放了心,跟着江叙白一起琢磨实验步骤,两人经常为了一个细节争论半天——比如数据记录表格要不要加“备注”栏,实验器材要不要准备备用件——但每次争论完,都会找到更好的解决方案,反而让实验计划变得更完善了。
林小满和赵小胖更是乐开了花。林小满负责准备实验器材,江叙白怕她记不清器材的种类和数量,特意帮她画了张器材示意图,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清楚器材的名称、数量和用途,还在旁边写了句“小满加油”;赵小胖数学好,周砚秋就教他怎么用更简单的公式计算电阻值,还给他找了几道类似的计算题让他练习,两人配合得别提多默契了,赵小胖还开玩笑说:“要是早这样,我数学成绩肯定能再提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