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藤丛的晨露还凝在枯卷的叶片上,南宫离蹲在石屋旁,将撕碎的试验记录拢在一起。墨捡来枯枝搭成火堆,玄黑披风扫过满地狼藉,昨夜被叛徒踹中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仍伸手护住她身前的火星——怕风将纸灰吹进她眼里。
“都烧了吧。”南宫离将最后一页记录扔进火里,纸页蜷成焦黑的卷,“这些东西留着,只会再勾起人心底的恶。”火光映着她右眼下方的棕痣,柔和了眼底未散的疲惫。昨夜村民将叛徒绑回村落看管,约定今日午时公审,此刻的毒藤丛只剩他们几人,倒显出难得的安静。
林野正帮陈医师换药,白大褂上沾着的药渍还没清理,小远蹲在一旁,用树枝拨弄着地上的碎石,突然指着石屋墙角的残碑喊:“哥,这里有字!”
残碑被藤蔓缠了大半,只露出“南氏”“血祭”几个模糊的刻痕。墨走上前,用银刀斩断藤蔓,完整的碑文渐渐显露——不是家主或叛徒留下的,字迹娟秀,是南宫离母亲的手书:“吾女离,若见此碑,当知炼毒非道,复仇非终。守心方得归处,勿陷血海迷途。”
“归处……”南宫离指尖抚过碑上的刻痕,眼泪无声滑落。她想起母亲藏在青铜盒里的信,想起陈医师说的“羁绊破阵”,原来母亲从未想让她困在仇恨里,只是她直到此刻才懂。
陈医师扶着残碑站起身,浑浊的眼睛里泛起微光:“婉小姐当年偷偷改了‘血祭术’的配方,故意留下破绽,就是怕后人重蹈覆辙。她早就料到会有今天,这碑是给你的警醒。”
墨轻轻将南宫离揽进怀里,猩红的眸子里满是温柔:“我们不复仇了,也不找什么真相了。等处置了叛徒,就带你去看没有毒藤、没有阴谋的地方。”他想起山下村民说的江南水乡,那里有青石板路、乌篷船,还有永远开不败的蔷薇。
南宫离靠在他肩头,点了点头。火堆里的纸灰渐渐冷却,风一吹,散进清晨的雾里,像那些终于放下的过往。
收拾好行囊往村落走时,却见村口围满了人,哭声与怒骂声混在一起。林野拨开人群,脸色瞬间沉了——看管叛徒的村民倒在地上,喉咙处插着银针,叛徒早已不见踪影,地上只留着半块染血的玉佩,是陈医师女儿的那半块。
“是我大意了。”陈医师踉跄着扶住陈姑娘,声音带着悔恨,“他肯定是用念的下落引开了守卫,那孩子……”
“念还活着。”南宫离突然开口,捡起地上的玉佩,指尖触到玉上残留的温度,“这玉佩是念的贴身之物,若是她出事,玉佩会变凉。而且叛徒要的是‘纯血魂’,抓念是为了引我出来。”
墨攥紧银刀,猩红的眸子里闪过厉色:“他没走远,肯定藏在去庄园的路上。”叛徒知道血玉已毁,只剩最后一条路——回庄园找南宫离母亲留下的“备用血祭阵图”。
几人立刻往庄园赶,小远攥着林野的衣角,却没再哭,只是小声说:“哥,我能帮你们,我记得庄园的密道。”十年前被家主藏在庄园时,他曾偷偷摸遍了所有角落。
庄园的大门敞开着,庭院里的枯玫瑰被踩得稀烂。小远带着众人绕到西厢房的暗门,门后的通道里飘着淡淡的毒雾——叛徒果然来过,还打翻了林野留下的麻痹药。通道尽头的密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翻找东西的声响。
墨示意众人躲在暗处,自己悄悄靠近。密室里,叛徒正疯狂地撕着书架上的书,念被绑在墙角,嘴里塞着布条,眼里满是恐惧。看到墨的身影,她用力挣扎,发出“呜呜”的声响。
“找到你了。”墨的声音冰冷,银刀直指叛徒的后背。叛徒猛地回头,脸上的疤痕因愤怒扭曲,手里竟拿着南宫离母亲的青铜盒子:“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他的匕首抵住念的喉咙,划出细小的血痕。
南宫离刚要冲进去,被林野拉住。他指了指叛徒脚边的陶罐,里面装着紫色粉末——是“爆燃粉”,只要碰到明火,整个密室都会被炸塌。
“你要阵图是吗?我给你。”南宫离突然开口,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正是从《炼毒秘录》上撕下来的残页,“但你得放了念,不然我立刻撕了它。”
叛徒的眼睛亮起来,却仍死死盯着她:“扔过来!别耍花样!”
南宫离慢慢将残页扔过去,叛徒弯腰去捡的瞬间,小远突然从暗门后冲出来,狠狠撞在他腿上。叛徒重心不稳,匕首掉在地上,墨趁机扑上去,银刀抵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地上。
“念!”沈辞的声音突然从通道口传来,他浑身是伤,拄着木棍冲进来,一把将念抱进怀里。原来他醒后一直在找念,跟着叛徒的踪迹追到了这里。
叛徒被绑住时,突然疯狂地大笑:“你们以为赢了吗?我早就给你们下了‘牵机毒’!密道里的雾就是毒引,不出三个时辰,你们都会浑身溃烂而死!”
众人脸色一变,南宫离立刻摸出避毒珠,珠子的绿光已经变得黯淡,只能勉强护住心口。林野掏出试管检测,指尖微微颤抖:“是‘牵机毒’,解药需要‘银藤草根+纯血后裔的血’,可银藤草根在深山,来回要两个时辰,根本来不及!”
“我有。”南宫离突然开口,从裙摆口袋里掏出一小包晒干的银藤草根,是昨夜收拾行囊时顺手装的,“但我的血不够,需要墨的血一起用,双血相融才能解。”
墨立刻划破指尖,鲜血滴进林野递来的药碗。南宫离也跟着滴血,两滴鲜血在碗里盘旋片刻,渐渐融在一起。林野迅速将草根捣成粉,混进药碗,熬出的药汁泛着淡淡的金光。
喂众人喝下药汁,叛徒的笑声渐渐弱了下去,身体开始抽搐——他自己也吸入了毒雾,却没有解药。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南宫离没有丝毫快意,只是转身扶起念:“我们走。”
走出庄园时,午时的阳光正好,驱散了通道里的最后一丝毒雾。沈辞抱着念跟在后面,陈医师父女并肩走着,林野牵着小远的手,墨紧紧握着南宫离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安稳得让人安心。
叛徒的尸体被留在了密室,连同那些阵图、秘录一起,随着众人关上暗门,彻底封存。庄园的大门缓缓合上,钥匙被扔进旁边的枯井,溅起细小的水花。
山脚下的村落里,村民们听说叛徒已死,毒也解了,都举着花灯出来庆祝。陈医师被请去给村民看病,林野带着小远帮着分发药物,沈辞抱着念,给孩子们讲着外面的世界。
南宫离和墨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看着远处的炊烟袅袅,晚霞将天空染成橘色。
“以后想去哪里?”墨轻声问,指尖划过她掌心的旧疤。
南宫离抬头看着他,蓝眼睛里满是笑意:“去江南,看蔷薇开,看乌篷船。”
墨点头,将她的手攥得更紧:“好,我们去江南。”
老槐树的叶子在风里沙沙作响,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还有林野和小远的争执声。那些浸在血里的过往,那些藏在毒雾里的阴谋,终于在这一刻彻底落幕。
烬宫已烬,人心归处,便是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