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如同稀释的橙汁，懒洋洋地涂抹在高专古老的回廊上，为我们这三个“凯旋”的逃兵身影拉出三道鬼鬼祟祟的长影
潜行，迂回，借助建筑物的阴影，我们像三只试图溜回巢穴却弄丢了钥匙的猫，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鼓点上
然而，夜蛾老师如同早已守候在蛛网中央的蜘蛛，精准地堵在了我们返回宿舍的必经之路上
他那张总是严肃的脸上，此刻笼罩着一层山雨欲来的阴沉，抱着手臂，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将我们三人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
夜蛾正道玩得开心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寂静的走廊里
悟试图用他惯有的，插科打诨的笑容蒙混过关
五条悟哎呀老师，我们只是去进行了一场深入的……校外咒力环境调研！
回应他的，是夜蛾老师额角暴起的一根青筋，以及一声更加冰冷的冷哼
最终，我们被拎到了那间充斥着文件，咒具模型和淡淡灰尘气息的教师办公室
惩罚是打扫卫生，直到夜蛾老师满意为止
扫帚，抹布，水桶
我们三个特级问题儿童，此刻却像最普通的犯错学生，在这片方寸之地进行着无声的劳动改造
五条悟一边敷衍地挥着扫帚，一边嘀嘀咕咕地抱怨
杰擦拭着文件柜的动作依旧沉稳，只是那微抿的唇角泄露了他的一丝无奈
而我，则负责清理着窗台的灰尘，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办公桌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小堆橘子
金灿灿的，表皮饱满，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像一小堆凝固的阳光
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是夜蛾老师的所有物
一种微妙的，恶作剧的念头，如同细小的藤蔓，悄然攀上了我的心尖
在经历了逃课的刺激与被抓包的紧张后，这点小小的，无害的叛逆，似乎成了某种情绪的宣泄口
我悄悄看向杰
他仿佛与我心有灵犀，几乎在同一时间，也将目光投向了那堆橘子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彩色瞳孔与紫色眼眸中，同时闪过了一丝心照不宣的，狡黠的光芒
没有言语，甚至没有手势
只是一种无声的默契
趁着悟背对着我们，正对着一个咒具模型吹灰的间隙，杰的手如同灵巧的燕子，极其迅速地掠过桌面，一枚橘子便消失在了他的袖口
紧接着，我的手也以不遑多让的速度，攫取了另一枚
我们各自退到角落，背对着对方，像两只偷到灯油的小老鼠，飞快地剥开了橘子皮
然后，几乎是同时，我们将一瓣橘子塞进了嘴里
夏油忍！！！
下一秒，一股极其尖锐，霸道的酸意，如同无数细小的针，瞬间刺破了味蕾的防线，直冲天灵盖
酸得我眼睛猛地眯起，整张脸都不受控制地皱成了一团，差点直接吐出来
我敢打赌，杰此刻的表情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这根本不是看起来那么甜美的阳光果实，这分明是伪装成橘子的柠檬炸弹
我们同时转过头，看向对方
在看到彼此那被酸到扭曲，龇牙咧嘴的狼狈表情时，一种荒谬的，同病相怜的，又带着点“幸好有人陪我一起遭殃”的情绪，让我们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
酸意稍退，一个更加“恶劣”的计划，在我心中迅速成型
我看向还在那里对着模型嘟嘟囔囔，对即将到来的“灾难”一无所知的五条悟
他那头显眼的白色头发，此刻在我眼中，仿佛成了一个绝佳的“实验对象”标志
我拿着剩下的大半个橘子，走到五条悟身边，脸上努力维持着平日里那副最是无害，甚至带着点怯生生的表情（这对我来说并不难），将橘子递到他面前
夏油忍悟……
我的声音还带着点被酸到的沙哑，听起来更加“真诚”
夏油忍吃……橘子吗？
悟停下动作，低头看了看我手中的橘子，又看了看我那张“纯良”的脸
苍蓝色的六眼在墨镜后眨了眨，似乎完全没有怀疑这其中会有什么陷阱
毕竟，在他（以及大多数人）的认知里，夏油忍 = 安静，乖巧，需要保护 = 不可能坑人
五条悟哦？小忍特意给我留的？
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点得意的笑容，毫不客气地接了过去
五条悟算你有良心！
然后，在我和杰屏息凝神的注视下，他掰下一大瓣，看都没看，就直接塞进了嘴里
一秒
两秒
五条悟噗！咳咳咳！
悟的表情在瞬间经历了从漫不经心到极度震惊再到痛苦扭曲的全过程
他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那张帅脸彻底皱成了一团，苍蓝色的眼睛里甚至泛起了被酸出来的生理性泪花
五条悟这什么玩意儿？是橘子还是硫酸？！
他指着那剩下的橘子，声音都变了调，充满了被背叛的震惊和愤怒
我和杰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了压抑已久的，低低的笑声
看着六眼神子被一个橘子搞得如此狼狈，这画面实在过于有冲击力
悟看看笑得肩膀抖动的杰，又看看虽然抿着嘴但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的我，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坑了
他指着我们，气得跳脚
五条悟你们两个！合伙坑老子？！
就在这时，医务室的门被推开，硝子前辈端着杯水，懒洋洋地走了出来，似乎是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
我的目光再次落回到手中那还剩下一小半的“罪证”上
一个更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我拿着那几瓣看起来依旧金黄诱人，实则内藏杀机的橘子，走到硝子前辈面前，用更加“乖巧”的语气问道
夏油忍硝子……前辈
夏油忍吃……橘子吗？
硝子前辈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扫了一眼我手中的橘子，又看了看旁边还在龇牙咧嘴的五条悟，以及我们三个之间那诡异的氛围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回绝
家入硝子谢谢，不吃
早有预料
我顿了顿，用一种仿佛只是陈述事实的，无比自然的语气，补充了一句
夏油忍这是……夜蛾老师的橘子
话音刚落，我清晰地看到，硝子前辈那总是半眯着的，带着倦意的眼睛里，极快地闪过了一丝……
兴趣？
或者说，是一种“既然是他的东西，那尝尝也无妨”的微妙情绪
她挑了挑眉，伸手接过了那几瓣橘子，语气依旧平淡
家入硝子那我不客气了
然后，在我们三人（包括刚刚缓过劲来的悟）六只眼睛的共同注视下，她慢条斯理地将一瓣橘子放进了嘴里
即使是硝子前辈，在那股凶猛的酸意袭击下，也未能完全保持住她那惯有的淡定
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咀嚼的动作有瞬间的停滞，随即迅速地将橘子咽了下去，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类似于“失策了”的表情
她放下水杯，目光扫过我们这几个明显在看好戏的家伙，尤其是脸上还带着得逞笑意的五条悟，以及努力装作无辜的我
她了然地嗤笑一声，什么也没说，但那眼神分明在说“你们这群人渣”
然而，这无声的谴责，并未阻止恶作剧的蔓延
相反，一种奇妙的，共享着某个秘密的同盟感，在我们四人之间悄然建立
目光交汇，无需言语，便达成了共识
不能只有我们被酸到！
目标，扩大！
恰在此时，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完成了一天训练的七海和灰原走了进来
七海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的严肃模样，灰原则带着他标志性的，元气满满的笑容
机会来了！
我拿着最后剩下的（也是看起来最“好吃”的）两瓣橘子，走到他们面前
这一次，我连询问都省了，直接递了过去，脸上挂着最纯良无害的微笑
夏油忍七海……灰原
我的声音带着刚学会说话的，特有的软糯，听起来极具欺骗性
夏油忍给你们……留的
灰原不疑有他，眼睛一亮，高高兴兴地接了过去
灰原雄真的吗？谢谢夏油君！
说着就要往嘴里塞
七海则明显谨慎得多
他锐利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扫了一眼旁边表情各异的我们四人
他似乎察觉到了某种不对劲，但看着灰原已经准备开吃，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属于他的那一瓣
然后
七海建人唔！
灰原雄好，好酸！
灰原的表情瞬间从阳光灿烂变成了被霜打过的茄子，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七海虽然克制力更强，但那骤然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抽动的嘴角，也充分说明了他此刻正在经历着怎样的味觉酷刑
看着他们两人也被这“橘子炸弹”成功袭击，我们这四个“始作俑者”终于彻底放下了心防，忍不住一起低笑了起来
就连一向冷静的七海，在最初的冲击过后，看向我们的眼神里也带上了一丝无奈的控诉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夜蛾老师那高大的身影再次出现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空空如也的办公桌上
夜蛾正道我的橘子呢？！
他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我们六个人，瞬间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齐刷刷地站直了身体，目光游移，不敢与他对视
夜蛾老师的视线在我们六人脸上扫过，尤其是在我和杰，以及表情最丰富的悟和灰原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他脸上的怒气渐渐被一种混合着无奈和……
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所取代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努力平复着情绪，然后，用一种听不出喜怒的语气问道
夜蛾正道味道怎么样？
短暂的沉默后
几乎是异口同声，我们六个人，带着各自不同的腔调和情绪，给出了无比统一的答案
五条悟酸死了！
夏油杰附议
家入硝子同上
灰原雄真的很酸！
七海建人这是事实
夏油忍夜蛾老师……品味好差
这整齐划一的抱怨，仿佛带着实质的酸意，回荡在办公室里
夜蛾老师看着我们这群被一个橘子折腾得龇牙咧嘴，形象全无的学生，脸上那最后一丝严厉终于绷不住了
夜蛾正道你们这几个小鬼……
他极轻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叹了口气，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转瞬即逝的，极其微小的弧度
夜蛾正道酸是正常的
他转过身，开始整理桌上的文件，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似乎带上了一点别的什么
夜蛾正道那本来就是给你们吃的
夜蛾正道看来，味道很“深刻”
我们愣住了
原来……
这酸死人的橘子，本就是给我们的？
是惩罚的一部分？
还是……
某种笨拙的，属于夜蛾老师的关怀？
看着夜蛾老师那宽阔而沉默的背影，再回味着口腔里那尚未完全散去的，令人印象“深刻”的酸意，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悄然弥漫在心间
这糟糕透顶，酸涩无比的橘子
这鸡飞狗跳，充满恶作剧的惩罚
还有这……
别扭却又真实存在的，属于高专的，独特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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