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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作数的

风雪满楼

是夜,星光暗淡。

贺长安从锦被里抽出身体,噬心的痛还埋在骨子里,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低头看着书桌的纸张有些愣神。贺长安少时懒得很,似乎到了魔怔的程度,甚至不愿意走两步去书房,贺家老夫人因他年幼就丧失双亲也就惯着他,不想去书房办公?那就把笔墨纸砚通通搬进卧房好了。

“唉”贺长安轻叹了一声,从床上坐,起直接趴在桌案上,百无聊赖拾起一张纸。

“瑞鞍?”

“九齐?”

“静予?”

这都什么跟什么?这就是他喝醉酒给自己取的表字?简直没救了。

十八岁的贺长安有一段黑历史,那可谓是黑的骇人。

当年,越家捡了个小姑娘回来取名为越清眉,恰逢越家独子及冠,越老爷子大手一挥宴请四方。

贺长安对于酒啊肉啊一向是不正眼瞧的,所以宴会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意思,就当是凑个人头,替长辈还个人情罢了。

这次却是个例外,座位似乎被特意安排过,几个小辈坐了一桌,上席坐的就是那位越家独子越深。

“哎,越兄,你取了个什么字?”有人问。

越深不答,只是一味的给人盛酒。挨个敬了一杯后欲盖弥彰道:“过会儿不就知道了?”

人家都发话了,其他人自是不好多问都悻悻的闭了嘴。

唉?那时候顾子愚身体好像还没有那么弱,短短两年,他怎么就一副病殃殃的模样了?

贺长安极力回忆着有关那人的一切,却死活想不起来。

只记得他白衣胜雪,坐在自己身边,有竹影斜照下来正如簪子一般落在顾子愚头上。一时间,他盯着对方忘了万事。

直到有个同他一般大的公子唤他,他才回过神。

“哎?贺兄,你不讲两句吗?”

旁边有人肘了肘那公子,示意他不要多言。

贺长安回过神,举起酒杯。

“我才疏学浅,那什么、”

“都在酒里了,嗯对……”

再往顾子愚那边看,对方百无聊赖的剥着花生。有阿谀奉承者忙推过去一小山剥好的花生,顾子愚一愣,笑着摆手:

“我过敏”

对方也是一懵,忙圆场道:“贺兄说完了?来来来,顾公子说一个”

贺长安举着酒杯,很是不满意对方拿自己解围的行为。到底是为了和气坐了下来。

被灌了两大坛酒贺长安整个人都不好了,有东西灼烧着他的身子。喉咙有些嘶哑。

他看见顾子愚笑了,唇角牵起个弧度。笑什么?笑他贺长安酒量不行?

事实证明,他不光酒量不行,酒品也不咋地。

顾子愚递来杯子,里边荡漾的是醒酒汤,紧接着又是一个杯子,是那个被警告闭嘴的公子的。贺长安有些懵,他可没有特殊癖好,对方却用杯壁撬开他的牙关,一股凉意暂时压下了喉咙的沸腾。

艹,是水,合着一大桌子就他一个人傻傻的抱着酒坛子喝。

见他面色铁青,顾子愚推了推醒酒汤,贺长安正欲接过,顾子愚手掌罩住杯口,不紧不慢比了个手势:

“二十两银子”

贺长安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不是高洁的竹,不是淡泊名利的梅。这TMD是食人花,吞金兽。

顾子愚在幽怨的眼神中收下了银子,还掂了掂分量。

“走了,走了,越兄”又是那个被捂嘴的公子。

“李穗,回来”眼见着这位李公子就要走在越深前头,他哥急忙叫住了。

“表哥”

陈慕点头。

贺长安跟着要起身,只觉得世界都不真实。包括眼前的人,他一头栽进了桌席,头磕在桌角,登时鼓了个包。

而后又撞进了顾子愚双臂之间。

顾子愚站着,贺长安坐在他鞋上。

他仰头看他,他低头,弯腰试图抱起他,发丝垂在贺长安颈侧,堪堪拂过,痒到了心尖。

顾子愚笑道:“贺大人不若再给我二十两银子,我送您到府?”

贺长安哑着嗓子半天吐不出字。

少了两个人,也无关大雅,那头越老爷子高声喊了两个字---“鸣誉”

越鸣誉。

贺长安去抓那两缕头发,抓的对方一趔趄。

顾子愚撑着他的肩,有些懵。

贺长安抬起头,唇堪堪擦过,却没碰上。

“我也要”

“要什么?”似是觉得有趣,顾子愚语调都上了几个层次。

“要表字,我不要叫长安,好土”

顾子愚斟酌了一番:“不会,好听”

比他们都好听。

贺长安笑了,笑得像地主家的傻孩子。

等顾子愚耐心耗尽,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时,他就开始作妖发酒疯了。

怎么会?这人卖他假药!!可恶啊,江湖骗子!

“唉~小兄弟,你先下来好不好?”不是他顾子愚服了,他是真的没招了,五体投地了。

贺长安坐在树的高处,下边围满了宾客。

越清眉也在,她抱着台……嗯,应该是琴吧,满眼幽怨。

哦,想起来了,自己当时把那玩意当板凳使了,没想到那琴被摔的粉碎,几根琴弦像死鱼躺在地上。

“这是哪家的公子?这般模样”

“嘘,你看”

有人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去,是块白玉。那质感,傻子都看出来了,正是前些日子贺家得的皇恩。

“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啊?”越老急的直叠掌猛拍。

李穗突然叫了一声:

“贺兄,偷桃吃,去不去?”

贺长安手指抽了抽,纵身一跃。

“去”

这月份,哪来的桃?

还好是这月份,穿的厚摔下来也没多疼。

众人默契的散开,留了个圆出来,供他发挥,顾子愚一时没反应过来被砸了个正着,一时只觉得肋骨断了。

贺长安伸手探了探,一手泥抹在了顾子愚脸上。

对方一把推开他,当即变了脸,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他往外一走,他也跟着走。

“等我”

顾子愚冷笑了声,回头擒住那两只作妖的手,嘴里衔着发带。

一头青丝彻底散开来,起初留着的两根小辫子被搁在耳后。

青灰色束住了那双手:“我们很熟吗?”

“几天前,不是还说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贺长安一时无语,顾子愚打量他一眼将人塞进了马车。

“你老实些”

车马颠簸,一路开到了贺府。

闻到一股烟味的时候贺长安是抗拒的,他两掌摩挲着。

“清眉”

越清眉从后院出来,看着损坏自己宝贝的两个罪魁祸首一脸愠怒:

“得饶人处且饶人”

顾子愚点点头,似乎觉得她说的有理,重新开口:

“贺敏”

“我兄长这是……?”贺敏问。

魔怔了,顾子愚很想这样说,还是只揉了揉太阳穴。

把人扔给贺敏,他洗去一身污泥重新出现在书房,嗯,贺长安的书房。

贺老夫人听闻这个点儿有客,又听闻是二小姐带回的,还是个俊俏的郎君,一时间悲喜交加。

“敏儿这个年纪有些小了”

老婆子却道:“这不是培养感情嘛”

老婆子跟车夫老刘是一家的,她本人是个媒婆,她说的都可以理解为拉客,不值得信。

老夫人表面点头,却没去看望,只是吩咐后厨送了些点心。

贺长安跪坐在地上,顾子愚嘴角抽搐。

他真的很想问书房里空无一物是要干嘛?做摆设吗?留着练武吗?

“罢了,罢了”顾子愚轻声安慰自己。

贺长安却突然吐了几个字出来:“不作数的”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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