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印上的竹叶纹路还凝着青云仙宗的灵气,陆沉便被一股裹挟着冰碴的风卷了过去。脚下的云絮骤然冻成坚硬的冰面,踩上去“咯吱”作响,冰缝里透出的寒气顺着靴底往上钻,冷得人指尖发麻。
“快上车!‘蚀冰’要来了!” 一个裹着厚棉袄的老汉拽了他一把,棉袄上的冰碴蹭在陆沉手背上,凉得像块铁。陆沉抬头,望见一列长长的列车停在冻土上,车身覆着层薄冰,车窗里透出昏黄的光,像条在雪地里蛰伏的巨龙。铁轨旁插着块锈蚀的牌子,上面刻着“文明火种号”,字迹被冻得开裂,像老人脸上的皱纹。
林夏从列车门口探出头,围巾裹得只露两只眼睛,睫毛上结着霜:“陆沉!快上来!这列车是末世里唯一的移动基地,载着最后的种子库和古籍,蚀界者在铁轨上埋了‘蚀冰弹’,想把列车冻住!”
陆沉跳上列车踏板,车门“哐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寒风。车厢里弥漫着煤烟味和麦种的气息,几十个人挤在一起,大多是抱着种子袋的农学家和捧着古籍的学者,每个人的脸都冻得通红,却紧紧护着怀里的东西,像护着稀世珍宝。
“他们说这列车‘耗能太大’,要‘暂停行驶检修’,”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推了推冻住的镜片,声音发颤,“可我昨晚去加煤,看见三个穿黑大衣的人在铁轨下埋东西,外壳是冰做的,里面透着紫,跟你说的蚀界者气息一样。” 他是列车的机械师,叫阿明,手里还攥着把扳手,扳手的齿缝里卡着点冰碴,冰碴正在慢慢变黑。
铜印在怀里发烫,印背浮现出新的纹路:列车的剖面图,铁轨下方标着三个红点,旁边用冻裂的字迹写着“灵枢即火种”。陆沉瞬间明白——这界的“灵枢之力”,藏在列车承载的文明火种里,蚀界者想用蚀冰冻结一切,让最后的希望彻底熄灭。
“蚀冰弹遇热会提前引爆,但温度不够的话,会慢慢冻伤铁轨,让列车脱轨。” 林夏从背包里翻出张列车蓝图,蓝图边角卷着,沾着点煤渣,“引爆装置在车头的动力室,他们伪装成检修员,这会儿估计正在改动力阀,想让锅炉温度降下来。”
车厢突然晃了晃,外面传来“咔嚓”的脆响,像是铁轨在结冰。阿明脸色一白:“糟了,他们开始动手了!锅炉要是降到零度,整列火车都会被冻住,种子会发芽失败,古籍会脆得像饼干!”
陆沉跟着林夏往动力室跑,过道里堆着成袋的土豆和玉米,袋口露出的种子饱满圆润,是末世里最珍贵的宝贝。路过一节车厢时,他看见个老太太正用体温焐着本线装古籍,书页边缘已经冻得发卷,老太太呵出的白气落在书页上,凝成细小的水珠,像在给古籍喂水。
“这是最后一套《农桑要术》了。” 老太太抬头,眼里的光比车窗透进的雪光还亮,“老头子临终前说,只要书还在,人就饿不死。”
动力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陆沉推开门,看见三个穿黑大衣的人正围着锅炉,手里拿着冰制的扳手,往动力阀上拧——那扳手接触到金属的地方,正蔓延出白色的冰霜,冰霜里缠着紫色的细线,像在啃噬钢铁。
“又是你们这些界隙漫步者。” 为首的黑大衣转过身,面罩上结着冰,说话时冰碴簌簌往下掉,“冻住这列车,整个世界的文明就断了根,比毁掉星核还省事。” 他挥了挥冰扳手,扳手突然伸长,带着寒气朝陆沉砸来。
陆沉侧身躲过,冰扳手砸在锅炉上,“当”地弹开,碎裂的冰碴里冒出紫色的烟,落在地上,把钢板腐蚀出一个个小洞。林夏趁机冲过去,想扳回动力阀,却被另一个黑大衣拦住,那人手里的冰锥划破了她的袖口,伤口瞬间结了层薄冰,泛着诡异的紫。
“别动她!” 陆沉掏出铜印,印面的“长乐未央”四字在蒸汽里泛出金光,照得黑大衣们连连后退,他们身上的冰霜开始融化,露出底下溃烂的皮肤,和青云仙宗的假紫阳如出一辙。
阿明抱着捆柴冲进来说:“我把备用煤都搬来了!只要锅炉温度升到百度,蚀冰弹就会被引爆,铁轨上的冰也会化!” 他把柴塞进锅炉,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每个人的脸都发红,锅炉壁上的冰霜开始往下淌水,滴在地上“嗒嗒”响。
黑大衣们见势不妙,突然往锅炉里扔了块黑色的冰,冰一碰到火苗就“滋啦”冒白烟,火苗瞬间矮了下去,锅炉温度表的指针“唰”地往下降。“蚀冰克火,你们赢不了!” 为首的黑大衣狂笑,笑声里混着冰碴碎裂的声响。
陆沉突然想起修复青铜器时用的“火淬法”,抓起铜印往锅炉里伸——印面的金光接触到黑烟,竟像油遇到了火,“腾”地燃起金色的火焰,瞬间把黑烟烧得干干净净。火苗重新窜高,锅炉壁开始发烫,连空气都变得燥热,动力阀上的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露出原本锃亮的金属。
“快!把所有能烧的都扔进去!” 林夏喊着,把背包里的旧报纸、木尺都扔进锅炉。阿明甚至抱来半袋玉米,说:“玉米能当燃料,留着种子就行!” 玉米粒掉进火里,“噼啪”炸开,香气混着煤烟味飘满动力室,竟有种奇异的暖意。
锅炉温度表的指针冲破百度,外面突然传来“轰”的巨响,紧接着是铁轨震动的轰鸣——蚀冰弹被引爆了。动力室的窗户上,冰霜瞬间融化成水,顺着玻璃往下流,像在流泪。黑大衣们在高温里发出惨叫,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成缕缕白汽,被锅炉的热气吸了进去,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列车猛地往前一冲,重新启动了。车厢里爆发出欢呼声,老太太手里的《农桑要术》书页舒展开来,恢复了柔软;抱着种子的人们打开袋口,种子在温暖的空气里微微动了动,像在伸懒腰。
阿明趴在车窗上往外看,眼里闪着泪:“铁轨化了!前面的冻土上,居然有草芽冒出来了!” 陆沉也凑过去,看见冰封的大地裂开一道缝,缝里钻出点嫩黄的绿,在风雪里摇摇晃晃,却格外倔强。
铜印在怀里轻轻震动,印背的列车纹路旁多了片小小的松针,和之前的柳叶、梧桐叶、星芒、竹叶凑成个更圆的环。印面的微光里,映出下个世界的影子——有流光溢彩的霓虹,霓虹下是高耸入云的金属建筑;有插着数据线的行人,脸上带着机械的微笑;还有片被代码覆盖的天空,代码流转变幻,像在写一首无声的诗。
“该去代码迷城了。” 陆沉将铜印揣回怀里,林夏正帮老太太把《农桑要术》放进保温箱,老太太摸着林夏冻伤的袖口,从怀里掏出块暖手宝:“姑娘,暖一暖,冻坏了可不行,你们还得看着种子发芽呢。”
林夏握着暖手宝,指尖的温度慢慢回升,她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冻土,突然笑了:“你看,连冻土都能长出草,还有什么是冻不死的?” 她的话音刚落,列车的汽笛长鸣一声,穿透风雪,像在给新生的草芽鼓劲,也像在给下一段旅程吹响号角。
动力室的锅炉还在“咕嘟”作响,金色的火焰在炉膛里跳跃,映得铜印的纹路越发清晰。陆沉知道,所谓的文明火种,从来都不止在列车里,更在每个人心里——像这锅炉里的火,只要有人添柴,就永远不会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