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印上的星芒纹路还凝着星穹枢纽的蓝光，陆沉便被一股带着草木清气的风卷了过去。脚下的金属地板骤然变软，踏上去时，竟陷进半尺深的云絮里，白绒绒的云丝从指缝间溜走，带着淡淡的松脂香。
“来者何人？敢闯青云仙宗！” 一声断喝从云端传来，陆沉抬头，望见九道悬在半空的白玉阶梯，阶梯两侧立着持剑的道童，素白道袍在风里翻飞，剑穗上的琉璃珠映着日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更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上立着座宫殿，殿顶的鎏金瓦在云隙间闪着光，像块被阳光吻过的琥珀。
林夏的声音从阶梯下方传来，带着点懊恼：“陆沉！你可算来了，他们把‘聚灵玉’换了，这山上的灵气快被吸干了！”
陆沉顺着声音往下看，林夏正被两个道童拦着，她手里攥着块碎裂的玉佩，玉屑上沾着黑灰，像被火燎过。“这是从山脚下捡的，原本是镇山的聚灵玉碎片，现在摸着跟石头似的。” 她朝宫殿的方向努努嘴，“那个自称‘紫阳仙师’的，三个月前突然来的，说要‘为仙宗注入新灵气’，结果山里的草木都开始枯了，连溪水里的鱼都翻了白肚。”
铜印在怀里发烫，印背浮现出新的纹路：青云仙宗的山形图，主峰处缠着团黑雾，旁边用朱砂般的字迹写着“灵枢即地脉”。陆沉想起前几界的规律，蚀界者总爱披着“救赎者”的外衣——这次，他们盯上了这方天地的地脉灵气。
“让他上来。” 宫殿方向传来个苍老的声音，温和里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拦着林夏的道童收了剑，眼神却带着警惕，像在看什么污秽之物。陆沉拾级而上，云絮在脚下聚散，每一步都能听见细微的“咔嚓”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云里碎裂——低头时，发现云絮里混着细小的枯枝，原本该充盈灵气的云，竟带着股腐朽的味。
宫殿里弥漫着檀香，却盖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正中央的高台上坐着个白须老道，身着紫袍，头戴玉冠，手里的拂尘雪白，扫过案几上的玉瓶时，瓶身竟微微颤抖。“贫道紫阳，” 老道睁开眼，瞳孔里没有常人的温润，反而像两块打磨过度的玉，透着冷光，“阁下便是林小友提及的‘界外来客’？”
陆沉没接话，目光落在高台两侧的石柱上。柱身上刻着“天地同寿”四个大字，笔画间本该流转着灵气的纹路，此刻却爬满了细小的黑线，像无数条小蛇在啃噬石头。更诡异的是案几上的香炉，烟雾缭绕间，隐约能看见烟的形状是扭曲的蛇形，和蚀界者的符号如出一辙。
“仙师说要为仙宗注入新灵气，” 陆沉指尖摩挲着铜印，“为何山脚下的聚灵玉会碎？”
紫阳仙师的拂尘顿了顿，嘴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旧玉不堪用，自然要换新的。贫道寻来的‘引灵晶’，可比那破石头强百倍，你看——” 他指向殿外，原本该青翠的山峦，此刻竟泛着种不自然的亮，像蒙了层玻璃纸，“灵气多旺盛。”
林夏突然拽了拽陆沉的衣袖，往殿角的阴影处努嘴。那里站着个穿灰袍的小道士，正偷偷往香炉里撒着什么，粉末掉进炭火里，冒出的烟更浓了，蛇形也更清晰。小道士的手在抖，袖口沾着块黑泥，泥里混着点绿色的汁液——陆沉认出那是“蚀灵草”的汁液，古籍里记载的、能吸食灵气的毒草。
“我想去看看仙师的‘引灵晶’。” 陆沉说。紫阳仙师眼里闪过丝慌乱，随即又恢复平静：“也好，让你见识见识贫道的神通。”
引灵晶被藏在后殿的密室里，由四个道童看守，个个面黄肌瘦，眼窝深陷，像是被吸走了精气。密室中央的石台上，摆着块人头大的晶石，表面泛着幽紫的光，石台下刻着复杂的阵法，阵法的纹路里流淌着黑色的液体，顺着石缝往地下渗——那是地脉的走向，黑色液体正在污染地脉。
“这不是引灵晶，是‘蚀灵核’。” 林夏凑到陆沉耳边，声音发颤，“我在古籍里见过图，这东西能吸干方圆百里的灵气，转化成蚀界者能用的邪能。”
铜印突然剧烈震动，印面的“长乐未央”四字泛出金光，照得蚀灵核表面的紫光连连后退。石台下的黑色液体开始冒泡，像被煮沸的墨汁，阵法的纹路里浮现出无数痛苦的虚影——是山里的草木精魂，正被蚀灵核吞噬。
“你们发现了又如何？” 紫阳仙师的声音从密室门口传来，他的紫袍不知何时染上了黑气，“这地脉的灵气，够我们大人炼出三件神器了。等灵气吸干，这破山就会塌，谁也查不出是贫道做的。” 他挥了挥拂尘，拂尘的白毛突然变得漆黑，像无数条小蛇朝陆沉缠来。
陆沉将铜印往前一推，金光撞上黑蛇，发出“滋滋”的声响，黑蛇瞬间化成黑烟。林夏趁机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她从山脚下收集的聚灵玉碎片：“陆沉！用修复古玉的法子，把碎片拼起来试试！”
陆沉想起修复碎玉时用的“灵丝接合法”，连忙接过碎片，以铜印的金光为引，将碎片按在地脉纹路的节点上。每拼上一块，石台下的黑色液体就退去一分，阵法的纹路里开始渗出绿色的灵气，像初春解冻的溪流。
“拦住他们！” 紫阳仙师嘶吼着扑过来，道袍上的黑气越来越浓，露出底下溃烂的皮肤，竟和星穹枢纽里的蚀界者如出一辙。那四个看守的道童突然跪倒在地，其中一个哭喊着：“仙师是假的！他三个月前杀了真紫阳，扒了他的皮！”
原来真紫阳发现蚀界者的阴谋，试图毁掉蚀灵核，却被灭口。这些道童是被胁迫的，被迫为假紫阳看守密室，每日都要被吸走点灵气，所以才面黄肌瘦。
“你们助纣为虐，也配称道士？” 林夏将一块聚灵玉碎片塞进最后一个节点，整个密室突然剧烈震动，石台下的黑色液体“哗”地退回蚀灵核，蚀灵核表面的紫光开始溃散，像被戳破的气球。
假紫阳见势不妙，化作一团黑烟想逃，却被铜印的金光罩住。黑烟里传来凄厉的惨叫，渐渐凝成个模糊的人形，最后“砰”地炸开，只留下件染血的紫袍，袍角绣着的蛇形符号正在燃烧，化成灰烬。
密室的震动停了，石台上的蚀灵核变成块普通的石头，表面布满裂纹。地脉的灵气顺着阵法纹路涌出来，带着草木的清香，密室门口的小道士们突然挺直了腰，眼窝的深陷渐渐平复，脸上有了血色。
“地脉通了！” 林夏跑到殿外，指着远处的山峦——原本泛着玻璃光的山，此刻重新染上青翠，山脚下传来溪流的叮咚声，比之前清亮了百倍。殿角的香炉里，檀香的烟雾变得笔直，像根白色的玉柱，再也没有蛇形的扭曲。
陆沉看着铜印，印背的山形图旁多了片翠绿的竹叶，和之前的柳叶、梧桐叶、星芒组成个小小的圆环。印面的微光里，映出下个世界的影子——有覆满冰雪的铁轨，铁轨上停着列长长的列车；有裹着厚棉袄的人影，正往车窗里塞着什么；还有片灰茫茫的天空，飘着碎雪，像无数片被撕碎的云。
“该去冻土了。” 陆沉将铜印揣回怀里，林夏正蹲在殿外，用聚灵玉的碎片喂一棵快枯死的小草。碎片刚碰到草叶，草就抽出了新芽，嫩得能掐出水来。
“你看，” 林夏笑着抬头，鼻尖沾着点泥土，“只要根还在，总能活过来的。” 她的指尖划过草叶上的露珠，露珠里映出青云仙宗的山影，山影里，真紫阳的虚影正对着他们拱手，随即渐渐消散在晨光里。
风从宫殿的窗棂钻进来，带着地脉苏醒的灵气，拂过陆沉和林夏的衣角。铜印在怀里轻轻震动，像在回应那句“根还在”——或许，每个世界的灵枢，从来都不是某件器物，而是藏在根里的韧性，等着被人轻轻一唤，便能重新抽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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