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是疼醒的。
全身上下像被拆开又胡乱组装回去,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尤其是后背和手肘,火辣辣地疼——那是电击抽搐时摔在地上撞的。
她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聚焦。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锦帐顶,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小姐!您醒了?!”翠果带着哭腔的脸立刻凑了过来,眼睛肿得像桃子,“您吓死奴婢了!呜呜呜……”
“水……”苏妙的声音嘶哑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翠果赶紧端来温水,小心地喂她喝了几口。
喉咙的灼烧感稍稍缓解,昏迷前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系统的强制任务、那把森冷的匕首、疯狂的呼救、还有那加强版的电击……
她心有余悸,下意识地想去感知脑子里的系统。
一片沉寂。
不是往常那种发布任务间隙的短暂安静,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被强行掐断电源后的死寂。她甚至感觉不到那片冰冷区域的存在了。
成功了?那个破系统真的被她那番骚操作逼得待机核查了?
巨大的狂喜还没来得及涌上心头,就被浑身的疼痛和后续的麻烦压了下去。
“府里……怎么样了?”她哑着嗓子问。
“乱套了!”翠果抽抽噎噎,“昨晚您晕过去后,护卫们搜遍了全府,没找到贼人,只捡到那把古怪的匕首……侯爷大发雷霆,说守夜的护卫都该打板子!已经报官了……府医来看过,说您受了惊吓,身上多是摔伤擦伤,得好好静养……夫人刚来看过,见您没醒,又回去了,说让您醒了立刻回话……”
苏妙听得头皮发麻。闹得这么大,惊动了官府……这有点超出她的预期了。
“那匕首呢?”
“被……被官府来的差爷带走了,说是证物。”翠果压低声音,脸上带着后怕,“小姐,那匕首看着就好邪门,根本不是寻常铁匠铺能打出来的……您昨晚到底看到贼人什么样了?”
苏妙闭上眼,揉了揉发痛的额角。“……没看清,黑灯瞎火的,就看到个影子,拿着那匕首……我吓坏了,就跑就叫……”
她只能继续编下去。好在当时混乱,她又“昏”得及时,细节经不起推敲反而正常。
正说着,门外丫鬟通报:“小姐,三殿下府上派人来了,送来了上好的伤药和安神丸,还说……殿下关切,问小姐可曾看清贼人特征?”
苏妙的心猛地一揪。
萧景珩!他果然来了!
送药问安是假,探听虚实才是真!他肯定猜到昨晚那出“刺客”戏码有猫腻!
她强作镇定,对丫鬟道:“替我多谢殿下关怀。就说我受了惊吓,实在记不清贼人样貌了,只依稀觉得……身形似乎并不高大……”
她故意模糊其词,把水搅浑。
丫鬟领命而去。
苏妙松了口气,却又悬起了心。萧景珩这关,恐怕没那么好过。
接下来两天,苏妙老实躺在屋里养伤。侯府加强了守备,官府也来问了几次话,都被她用“受惊过度、记忆模糊”搪塞过去。
那柄来自高维世界的系统匕首,仿佛石沉大海,被官府收走后再无音讯。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仵作和匠人,会对那超越时代的工艺和材质作何感想?会不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苏妙有点后悔当时情急之下把匕首暴露了,但转念一想,若不如此,怎能逼得系统待机?
值得庆幸的是,系统一直没有任何动静。那片死寂,是她穿来后从未有过的安宁。
她眉心的灼热感和混乱的信息流也消失了,但那种过度敏锐的知觉还在,夜里依旧会做些光怪陆离的梦。指环的影响似乎在缓慢消退,但留下了一些不可逆的改变。
她好像……真的暂时自由了?
这种自由,却让她感到一丝不真实和茫然。就像一直被拴着链子的狗,突然松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跑了。
不用再整日提心吊胆地演戏、做任务、挨电击,她突然多出了大把的空闲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打发。
她开始不由自主地回想穿越后的点点滴滴,回想每一次和萧景珩交锋时他那深不可测的眼神,回想林轻轻那双从恐惧变得困惑的眼睛……
甚至……她开始有点怀念那种和系统斗智斗勇、在刀尖上跳舞的刺激感?
她赶紧摇摇头,把这荒谬的念头甩出去。她是被虐出毛病了吗?
养伤期间,林轻轻居然也偷偷派人送来了一小盒自己做的桂花糕,说是给她压惊。
看着那盒精致的点心,苏妙心情复杂极了。那个她曾经欺负、如今却来示好的小姑娘,恐怕怎么也想不到,昨晚那个“袭击”她的“贼人”,原本接到的任务是去划花她的脸。
愧疚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第三天,苏妙能下床走动了。她正靠在窗边晒太阳,脑子里胡思乱想,一个小纸团突然从窗外飞了进来,精准地落在她脚边。
苏妙吓了一跳,警惕地看向窗外,空无一人。
她迟疑着捡起纸团,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苍劲有力、隐含锋芒的字:
【慈恩寺,菩提树下,申时,静候。】
没有署名。
但苏妙的心脏却猛地漏跳了一拍!
这字迹……这语气……是萧景珩!
他果然没打算放过她!他甚至等不到她伤好利索!
去?还是不去?
去了,等于承认自己心里有鬼,昨晚的事有蹊跷。等待她的不知道是什么。
不去……以萧景珩的性格,他有的是办法让她“自愿”去。
苏妙捏着那张纸条,手心沁出冷汗。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短暂的安宁,结束了。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她看着窗外明晃晃的日头,深吸一口气,心里做出了决定。
去。
躲是躲不掉的。不如去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说不定……也能趁机试探一下,他对那些超乎常理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又信多少。
申时,苏妙借口出去透透气,换了身素净的衣裳,谁也没带,独自一人出了侯府,朝着慈恩寺走去。
她的伤还没好利索,脚步有些虚浮,但眼神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再次来到慈恩寺,走到那株巨大的菩提树下,苏妙的心跳不由得加快。
萧景珩已经等在那里了。依旧是一身墨色常服,负手而立,身姿挺拔,仿佛与树下斑驳的光影融为了一体。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定格在她还有些苍白的脸上。
“看来苏小姐恢复得尚可。”他淡淡开口,听不出情绪。
苏妙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行了个礼:“劳殿下挂心。不知殿下唤臣女前来,有何吩咐?”
萧景珩没有回答,只是从袖中取出了一样东西,递到她面前。
——正是那天在藏经阁,灰斗篷老者交给他的那个古旧卷轴!
苏妙的瞳孔微微一缩。
“打开看看。”萧景珩的语气不容置疑。
苏妙迟疑地接过卷轴。卷轴的材质很奇特,非帛非纸,触手冰凉柔韧,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些用暗红色颜料绘制的、极其古老晦涩的符文图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神秘气息。
她看不懂这些符文,但当她的指尖拂过那些图案时,眉心和意识深处,那刚刚平息下去的、被指环影响过的区域,竟然又隐隐躁动起来!
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的灼热感升起。
同时,一些破碎的、完全不属于她的、混乱的感知碎片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高维……约束……契约……滋……能量……窃取……】
这些词语模糊不清,断断续续,却让她浑身汗毛倒竖!
这卷轴……和系统有关?!和那指环有关?!
萧景珩紧紧盯着她的反应,没有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和那一闪而过的惊骇。
“看来,”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苏妙心上,“苏小姐认得这东西?或者说……认得这东西代表的意义?”
苏妙猛地抬头,脸色煞白,手指紧紧攥住了那冰冷的卷轴。
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些什么!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巨大的秘密被骤然撕开一角的恐惧,和一种诡异的、找到同类般的激动,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发抖。
萧景珩向前一步,逼近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终于不再掩饰那锐利如刀的探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告诉本王,”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你脑子里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