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的话,像一道惊雷,直直劈在苏妙天灵盖上!
他知道了!他竟然真的知道!他知道她脑子里有东西!
巨大的震惊和恐慌瞬间淹没了她,让她浑身血液都冻僵了,大脑一片空白,只会瞪大了眼睛,惊恐万分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那枚指环?慈恩寺的跟踪?还是更早之前她那些漏洞百出的“表演”?
“我……我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她几乎是本能地否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背却抵在了粗糙的菩提树干上,退无可退。
萧景珩并没有逼近,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如同寒潭,牢牢锁住她,不容她有丝毫闪躲。
“不知道?”他语调平稳,却带着千斤重压,“那本王换一种问法。是何物迫使你行为反常,屡行恶举却又漏洞百出?是何物能凭空予你器物,又能施以雷霆惩戒?昨日那柄诡异匕首,来源何处?”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锤子,重重敲在苏妙心上。他不仅知道,他甚至隐隐猜到了系统的部分运作方式!
苏妙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否认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萧景珩的目光从她惊惶的脸上,移到她手中那个因为紧张而被捏得变形的古老卷轴。
“此物,”他指了指那卷轴,“源自一处极为古老的遗迹,其上记载之术,匪夷所思,涉及……神魂之秘,契约约束,乃至……窃取生灵之力。”他顿了顿,观察着她的反应,“近日本王察觉京中异动,似有无形之力扰人神智,驱人恶行,与卷轴所载某些禁忌之术,颇有相似之处。”
苏妙的心脏狂跳起来。古老遗迹?神魂之秘?契约约束?窃取力量?这些词语和她感知到的系统碎片信息隐隐对应!
难道……这个世界本身,就存在类似系统的力量?而萧景珩,一直在调查这个?
所以他才一次次纵容她的“反常”,甚至主动给她指环,都是在试探,在观察?!那枚指环,根本不是什么“镇邪”之物,而是他用来试探系统反应的诱饵!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看着她变幻不定的神色和眼中无法掩饰的惊骇,萧景珩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得到了证实。他眸色沉凝,语气加重了几分:“苏妙,此事关乎甚大,非你一己之事。若你继续隐瞒,任由那物操控,下一次,恐非划脸毁容这般‘简单’,亦非你装疯卖傻所能搪塞。届时,殃及自身是小,祸连侯府,乃至引发更大动荡,你当如何?”
侯府!祸连!
这两个字像尖针一样刺中了苏妙最敏感的神经!她可以自己受苦,可以自己挣扎,但绝不能连累整个侯府!那些虽然陌生但并未苛待她的“家人”……
还有“更大动荡”……系统那种超越理解的力量,如果真的失控,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她简直不敢想象。
一直以来,她只想着自己如何活下去,如何摆脱控制,却从未想过,这系统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可能会伤害到无数无辜的人!
恐惧、压力、责任感、还有一丝被说动的挣扎……各种情绪在她心中激烈交战。那层死死捂着的、关于最大秘密的窗户纸,在萧景珩连番重击和巨大压力下,终于到了破裂的边缘。
她看着萧景珩那双看似冰冷、却仿佛能洞悉一切并蕴含着某种决断力量的眼睛,一直紧绷的神经和强撑的防线,骤然崩溃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不是以往那种委屈害怕的哭泣,而是带着一种彻底崩溃后的绝望和茫然。
“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它……它突然就在我脑子里了……它叫我‘宿主’……逼我做任务……不去做就用雷劈我……电我……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
她语无伦次,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将穿越以来的所有恐惧、委屈、挣扎和痛苦,都混杂着眼泪倾倒而出。虽然依旧没有透露“穿越”和“系统”这些核心词汇,但关于被控制、被逼迫、被惩罚的实质,已经再清晰不过地暴露了出来。
萧景珩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脸上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些许,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光芒。他猜对了。果然是一种强制性的契约或诅咒。
等到苏妙哭得差不多了,情绪稍微平复,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比之前缓和了一些:“它让你所做之事,可是皆针对本王与林姑娘?”
苏妙抽噎着点头,补充道:“还……还有别人……但主要是你们……它好像很针对你们……”
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冷意。果然是有目的的。
“它予你之物,如那匕首,从何而来?”
“它……它直接变出来的……就在我面前……”
“它如何与你交流?可有形态?”
“就……就在我脑子里说话……冷的……硬的……像石头……没有样子……”
一问一答间,萧景珩对那“东西”的了解逐渐清晰——无形无质,寄宿脑中,强制发布任务,以痛苦惩戒驱使,能凭空造物,目标明确。
这与他手中卷轴记载的某些上古禁术,以及近期调查的线索,越来越吻合。
“昨日你呼救遇袭,是真是假?”他问出了最后一个关键问题。
苏妙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是假的……我……我不想划伤林姑娘的脸……它罚我……我就……我就想了那个法子……那匕首是它逼我用的……我没办法才……”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她承认,萧景珩还是沉默了片刻。他看着眼前这个哭得眼睛红肿、狼狈不堪、却为了不伤害他人而甘冒奇险的女子,与他印象中那个愚蠢恶毒的侯府千金,判若两人。
所以,那些看似恶毒的行径背后,竟是如此的挣扎和……不得已的反抗。
“本王明白了。”他最终开口道,语气听不出喜怒。
苏妙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心里忐忑不安。他明白了?然后呢?是要把她当妖孽处理掉?还是……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萧景珩却做出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伸出手,不是对她,而是对她手里那个一直紧攥着的古老卷轴。
“此卷所载,或许有抑制甚至解除那‘契约’之法。”他看着她,目光深沉,“但需时间参详破解。”
苏妙的呼吸猛地一窒,眼睛瞬间瞪大了!
抑制?解除?
他……他愿意帮她?!他不是来问罪的吗?!
巨大的希望如同破晓的晨光,骤然刺破了她心中的绝望和黑暗,让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真的?”她声音颤抖,带着无比的渴望和一丝害怕这只是幻觉的小心翼翼。
“本王从无虚言。”萧景珩淡淡道,“但在此之间,你需如实告知它的一切指令,不得再擅自行动,亦不可再试图欺瞒于本王。”
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但此刻,这命令在苏妙听来,却如同救命稻草!
她忙不迭地点头,像是抓住了唯一的希望:“我听殿下的!我一定听!它说什么我都告诉您!绝不隐瞒!”
只要有可能摆脱那该死的系统,让她做什么都行!
萧景珩看着她那副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表忠心的模样,几不可查地微微颔首。
“今日之事,不得对任何人提起。”他收回目光,语气恢复冷然,“回去吧,静候消息。”
苏妙如同吃了定心丸,又像是被打了一剂强心针,虽然身上依旧疼痛,心里却涌起了久违的勇气和希望。
她将那古老的卷轴小心翼翼地递还给萧景珩,像是交付了某种沉重的信任和期盼。
离开慈恩寺的路上,她的脚步依旧有些虚浮,心情却与来时截然不同。
压在心口的最大秘密,终于不再是独自一人背负。尽管前路依旧吉凶未卜,但至少……她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而就在她离开后,菩提树下,另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萧景珩身后。
“殿下信她所说?”苍老的声音低声问道。
萧景珩摩挲着手中的古老卷轴,目光望向苏妙消失的方向,眸色深沉如夜。
“半真半假。”他缓缓道,“但其身不由己,所言被迫之事,应非虚言。”
“那‘契约’之力,竟能凭空造物,操控人心,实乃骇人听闻。卷轴所载,与之相比,恐亦不足十一。”灰衣老者的声音带着凝重。
“正因如此,更需谨慎。”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锐芒,“她是一把钥匙,亦可能是一道陷阱。在查明那‘东西’的真正目的之前,她不能出事。”
“殿下是想……”
“暂且护着。”萧景珩语气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或许,她能引出藏得更深的……东西。”
风声穿过菩提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无声的附和。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