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晃得人眼晕。
苏妙靠在廊下的柱子上,眯着眼看院子里那棵石榴树。花早谢了,结了几个青疙瘩似的果,蔫头耷脑,跟她现在一个德行。
系统没了。真没了。
脑子里那块地方空落落的,再没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蹦出来吓唬人,也没了那悬在头顶、不知道啥时候就劈下来的电击威胁。
照理说,该放鞭炮庆祝,敲锣打鼓恨不得告诉全天下她苏妙刑满释放了。
可这心里头,咋就那么不得劲呢?
像是身上拴了很久很久的铁链子突然卸了,走路反而不会了,轻飘飘的,没着没落。还老是疑神疑鬼,总觉得哪儿不对劲,睡前得摸好几回脑门,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清净了。
翠果端着药碗过来,瞅她那样,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您又琢磨啥呢?药快凉了。”
苏妙接过碗,一口闷了。苦得她龇牙咧嘴。
“没琢磨啥,”她把碗塞回去,抹抹嘴,“就是闲得慌。”
可不是闲得慌。以前天天跟系统斗智斗勇,跟萧景珩玩心眼子,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刺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喘口气都得算计着。现在倒好,吃了睡,睡了吃,顶多应付一下她那个便宜娘隔三差五过来唉声叹气,旁敲侧击问她跟三殿下到底咋回事。
能咋回事?她是人家砧板上的肉,看着没事,指不定哪天刀就落下来了。
萧景珩说到做到,真把她“看管”起来了。明面上没人拦着她不让她出府,可只要她跨出院子,一准儿能“偶遇”某个脸生的婆子或者小厮,不远不近地跟着。那眼神,溜尖,一看就不是普通下人。
她试过两回,一回说想去街上买点胭脂,刚出门没走两步,就“巧遇”了萧景珩府上的侍卫长,客客气气问她需不需要护卫,说是殿下吩咐的,京城近来不太平。另一回她溜达到后花园僻静处,想透口气,一抬头,就看到墙头蹲着只“猫”,油光水滑,眼神却锐利得吓人,直勾勾盯着她。
得。这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监控。
她索性也懒得折腾了,窝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里,当个混吃等死的闲人。
就是这闲,闲得人心发慌。
还有林轻轻那头。
自打驿站那事儿过后,这姑娘看她的眼神就更不对劲了。不再是单纯的怕,也不是之前那点同病相怜,而是多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探究?还有那么一丝丝……感激?
有一回在花园撞见,苏妙下意识想绕道走,林轻轻却主动迎上来,塞给她一个小香囊,说是自己绣的,能安神。
“上回……多谢大小姐。”她声音细细的,说完就红着脸跑了。
苏妙捏着那个针脚细密、带着淡淡草药香的香囊,站在那儿愣了老半天。谢她?谢她啥?谢她没真把她推水里淹死?还是谢她最后那一下砸过去的火把?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谢意她受之有愧,可又没法解释。憋得慌。
这日子,过得就跟那温吞水似的,没滋没味,还老悬着心。
她总觉得,系统是没了,可这事儿没完。萧景珩说的那个“幕后之人”,像片乌云似的罩在头顶,不知道啥时候就打雷下雨。还有他看她那眼神,探究里头总藏着点别的东西,让她脊梁骨发凉。
这好不容易挣来的“自由”,咋就跟假的一样呢?
这天下午,她正歪在榻上打盹,半梦半醒间,好像又听到点什么动静。不是系统那鬼声音,是别的……极细微的,像是有人在她窗外极轻地叩了一下。
她一个激灵醒过来,屏息听了一会儿,又没声了。
疑神疑鬼。她骂了自己一句,翻个身想继续睡。
可心里那点不安却跟小虫子似的钻出来,咬得她睡不着。
她蹑手蹑脚地爬起来,蹭到窗边,透过缝隙往外看。
院子里空荡荡的,日头晒得地面发白,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真是她听错了?
她皱皱眉,刚想退回榻上,目光无意间扫过窗棂底下——那儿好像多了点东西。
她小心地推开窗,伸手一摸,指尖触到一个冰凉的小硬块。
捡起来一看,是半块碎银子。边缘被磨得光滑,像是经常被人捏在手里。
这是……谁落在这儿的?还是……有人故意放的?
苏妙捏着那半块碎银,心里咯噔一下。
这日子,怕是又要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