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如果据点外那永恒昏黄的天色能区分出“日”的话——陈星被曜毫不留情地叫醒。
没有温和的唤醒，只有一道冰冷的意识指令直接砸入脑海：【起来。】
陈星挣扎着从冰冷地板上的薄毯里坐起，看到曜已经站在石桌旁。桌上摊开了几卷极其古老的卷轴，材质似皮非皮，边缘破损，上面的符文不再是简单的刻痕，而是用某种暗沉发亮的颜料绘制，显得复杂而深邃，隐隐散发着能量波动。
此外，还有几块表面打磨光滑的深色石板和一支造型奇特、笔尖疑似某种晶体碎片的硬笔。
【辨识。记忆。】 曜指向那几卷打开的卷轴，【这三个。‘坚壁’、‘微光’、‘灵犀’。基础中的基础。】
陈星看过去。三个符文结构迥异：“坚壁”由嵌套的几何线条构成，稳重敦实；“微光”则像是收敛的射线，向中心一个点汇聚；“灵犀”最为奇特，是无数细小的、仿佛神经突触般的分叉线条。
它们的含义伴随着曜的指引流入陈星意识，但结构本身复杂得令人头晕。
【用这个。】 曜将一块石板和那支硬笔推到他面前，【临摹。直到能量流转顺畅，符文自显微光。】
这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临摹就能让石头发光？
但陈星没有质疑。他拿起硬笔，冰凉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他选择从看起来最简单的“微光”开始，屏息凝神，对照着卷轴上的样本，小心翼翼地在石板上刻画。
笔尖划过石板，发出刺耳的“吱嘎”声。第一笔就歪了。第二笔力道不均，几乎崩碎笔尖下的石屑。他感觉自己在做无用功，这根本就是在石头上瞎划，毫无美感，更别提什么“能量流转”。
他偷偷抬眼看了看曜。
曜就站在他对面，黑曜石面具无声地对着他，看不到眼神，但陈星能感觉到一种冰冷的审视，仿佛自己每一个错误的笔划都在对方感知中无限放大。这种压力比言语批评更甚。
他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全部心神沉入手中的笔和眼前的符文。
一遍，两遍，十遍……石板上布满了歪歪扭扭、丑陋不堪的线条。他的手腕开始酸胀，额头渗出细汗。那符文依旧死气沉沉，毫无反应。
就在他几乎要感到气馁时，曜忽然动了。
他绕过石桌，无声地走到陈星身后。
陈星身体一僵，连呼吸都滞住了。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那股非人的冰冷气息，以及一种极其强大的、内敛的能量场。
一只苍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从他身后伸来，冰凉的手指轻轻覆在了他紧握着笔杆、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上。
陈星猛地一颤。那温度太低，不像活人，激得他皮肤起了一层栗粒。但他不敢动。
【放松。】 冰冷的声音贴得很近，直接响在耳畔，而非脑海，带着一种奇异的、命令式的低沉，【感受笔尖的轨迹，不是你在用力，是能量在引导你的手。】
曜的手带着他的手，开始移动。
笔尖再次落在石板上。但这一次，感觉完全不同了。
那支桀骜不驯的硬笔仿佛突然有了生命，在曜的掌控下变得无比驯服。它划过石板的轨迹流畅而精准，没有丝毫犹豫和偏差。陈星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稳定的冰冷能量，正从曜的指尖透过笔杆传递而来，引导着每一笔的起承转合。
这不是物理上的带动，更像是一种精神与能量层面的传导。
一个完美无瑕的“微光”符文，在他手下迅速成型。
当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那石板上刻画的符文线条，竟然真的由内而外、极其微弱地、持续地散发出了淡银色的光芒！虽然微弱，却稳定不灭！
陈星屏息看着那自行发光的符文，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成功了？就这么……成功了？
曜的手松开了。那冰冷的触感和引导的能量瞬间消失。
陈星的手一沉，笔尖差点再次戳坏石板。他自己尝试着再次刻画，却发现画出的线条依旧歪斜丑陋，毫无光芒。
【记住刚才的感觉。】 曜已经退开一步，声音恢复了平直的意识传输，【能量的流动，而非肌肉的记忆。继续。】
他不再看陈星，转身去检查那个罗盘仪器，似乎刚才的亲自指导只是一次必要的程序纠正。
陈星看着自己依旧笨拙的手，又看看石板上那个完美发光的“微光”符文，最后看向曜冷漠的背影。
刚才那一刻的近距离接触，那冰冷的指尖触感，那低沉的声音，那精准无误的能量引导……种种细节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握紧了笔，闭上眼睛，努力回忆刚才那种被引导的、能量自然流转的感觉。
笔尖再次落下。
这一次，线条似乎稍微顺畅了一丝。虽然依旧没有发光，但他仿佛摸到了一点门槛。
寂静的大厅里，再次只剩下笔尖摩擦石板的沙沙声。
以及，某种无声的、在冰冷教学之下悄然滋长的、难以言喻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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