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雪
第十四章 婚纱与戒痕,余生的春雪正浓
北京的二月,残雪在墙角蜷成薄薄的一层,被正午的阳光晒得发黏。白芷郁坐在梳妆台前,指尖反复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银戒——那是秦墨烯用他妈妈留下的旧吉他弦融了重铸的,戒圈内侧刻着“墨郁”二字,字迹浅淡却清晰,像他们藏了十几年的心事。镜子里的她,嘴角的笑意总也压不住,连耳尖都泛着淡淡的粉——今天是他们去挑婚纱的日子,从上周秦墨烯在试衣间单膝跪地的那一刻起,她的心跳就没真正平复过。
“郁郁,好了吗?晓星说她已经到小区门口了,怕晚了婚纱店人多。”秦墨烯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点刻意掩饰的紧张。白芷郁起身走到门口,看见他站在玄关,穿一件浅驼色大衣,里面是她去年冬天给他织的米白色毛衣,领口歪了一点,显然是自己没整理好。他的头发特意用发胶抓了抓,却还是有几缕碎发不听话地垂在额前,像当年在图书馆帮她讲题时那样,手忙脚乱的认真。
“你领口歪了。”白芷郁走过去,伸手帮他把毛衣领口理平整,指尖不经意蹭过他的喉结,他微微瑟缩了一下,耳尖也红了。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像高中生似的,碰一下都要脸红。
“今天穿这个?”秦墨烯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杏色羊毛裙上,裙摆绣着细小的白色碎花,是他去年秋天在苏州演出时给她买的。“好看,比上次试的那件黑色的好看。”
“你上次明明说黑色的显瘦。”白芷郁笑着戳了戳他的胸口,他顺势握住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他的口袋永远是暖的,像个小小的暖炉,从高三那年冬天他把她冻得发红的手塞进自己口袋开始,这个习惯就没变过。
下楼时,林晓星正靠在她那辆红色轿车旁,手里举着两杯热奶茶,见他们下来,夸张地吹了声口哨:“哟,这对‘老情侣’今天可真够养眼的!墨烯,你可得把我们郁郁看好了,婚纱店的设计师是个帅哥,我上次去看礼服的时候,他盯着我看了三分钟!”
秦墨烯笑着把白芷郁往身边拉了拉,接过奶茶递了一杯给她:“放心,她跑不掉。”奶茶是温热的珍珠奶茶,珍珠煮得软糯,甜度刚好——他永远记得她不喜欢太甜的东西,连奶茶都要三分糖,加珍珠不加椰果。
林晓星开车,白芷郁和秦墨烯坐在后座。车窗上凝着一层薄雾,秦墨烯用指尖在雾上画了个小小的吉他,琴头对着左边,然后在旁边画了个扎着马尾的小人,小人手里拿着麦克风,刚好对着吉他的方向。最后,他在两个图案外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把它们圈在里面。
“你还会这个?”白芷郁看着他的侧脸,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的发顶,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像极了高二那年在音乐教室,他低头弹吉他时的样子。
“高三那年在图书馆,你趴在桌子上睡觉,我就在草稿纸背面画过。”秦墨烯转头,眼里带着笑意,“后来那张纸被我夹在数学错题本里,现在还在我书房的抽屉里。”
白芷郁心里一暖。她想起林晓星之前告诉她的,秦墨烯的素描本里全是她的影子——有她在教室认真做题时的侧脸,有她在操场边看他打篮球时的背影,还有她在音乐教室唱歌时的侧影,每一张下面都用铅笔写着“我的女孩”。那时的她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他青春里最执着的风景,而那些藏在草稿纸和素描本里的喜欢,比任何告白都要真诚。
婚纱店在国子监附近的一条老街上,门面不大,木质的招牌上刻着“予白”两个字,是秦墨烯特意找朋友打听的小众设计师店。推开玻璃门,暖融融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蕾丝和绸缎的味道,像走进了一个温柔的梦境。导购员笑着迎上来:“您好,是秦先生和白小姐吧?秦先生上周给我们打了三次电话,特意交代要给白小姐准备带玉兰花元素的婚纱,您这边请。”
白芷郁转头看向秦墨烯,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记得你说过,高三那年在学校花园里,你最喜欢玉兰花。”
二楼的试衣间区域被隔成一个个小隔间,每个隔间里都挂着三四件婚纱。林晓星眼睛一亮,拉着白芷郁走到一件拖尾款婚纱前:“郁郁,这件好看!你看这个蕾丝,是手工绣的玫瑰,还有这个鱼尾裙摆,穿上肯定显身材!”
那件婚纱确实华丽,裙摆上的玫瑰蕾丝层层叠叠,领口处镶嵌着细小的珍珠,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可白芷郁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太张扬了,不像她,也不像他们之间的感情。她的目光扫过一排排婚纱,最后落在最里面的一个隔间里——那是一件齐地款婚纱,上身是简约的米白色缎面,领口是温柔的一字肩,刚好能露出她锁骨上的“余生”拨片项链,裙摆上绣着淡淡的玉兰花图案,花瓣的边缘用银线勾勒,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极了当年落在她发间的那朵玉兰花。
“那件。”白芷郁指着那件婚纱,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
导购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睛亮了一下:“白小姐真有眼光!这件是我们设计师的原创款,叫‘玉兰序’,裙摆上的玉兰花都是用苏绣的手法绣的,每一片花瓣都要绣三个小时。设计师说,这件婚纱是给那些温柔又坚定的女孩准备的,看来您就是她要找的人。”
秦墨烯走到那件婚纱前,伸手轻轻拂过裙摆上的玉兰花,指尖蹭过银线绣的花瓣边缘,转头看向白芷郁:“很适合你,就这件吧。我想象中的你穿婚纱的样子,就是这样的。”
试衣间很大,墙上挂着一面全身镜,导购员帮白芷郁穿上婚纱,拉上拉链的瞬间,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恍惚。镜子里的女孩穿着洁白的婚纱,一字肩的设计露出优美的锁骨,脖颈上的拨片项链刚好落在领口中间,裙摆上的玉兰花在灯光下轻轻闪烁,像一场温柔的梦。她伸手摸了摸裙摆上的玉兰花,突然想起高三那年的春天,她和秦墨烯坐在花园的石凳上,他弹着吉他,玉兰花的花瓣落在他的吉他上,也落在她的头发上,他笑着帮她把花瓣拂掉,说:“你的头发上有春天的味道。”
“我的天,郁郁,你也太好看了吧!”林晓星推开门走进来,手里拿着手机,不停地拍照,“这就是嫁给爱情的样子吧!快,转个圈让我看看!”
白芷郁笑着转了个圈,裙摆上的玉兰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像一群落在雪地上的蝴蝶。这时,试衣间的门又被推开,秦墨烯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双白色的高跟鞋,鞋面上缀着一颗小小的珍珠,看到她的瞬间,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像盛满了星光,连呼吸都顿了一下。
“你怎么进来了?这里是女试衣间。”白芷郁的脸颊微红,有点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裙摆。
“我来给你送鞋。”秦墨烯走到她面前,把高跟鞋放在地上,然后单膝跪地,轻轻握住她的脚。他的动作很轻,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手指碰到她脚踝的瞬间,她的身体微微一颤,心跳瞬间快了几分——这个动作,他在高三那年也做过,当时她的帆布鞋鞋带松了,他也是这样单膝跪地,帮她系好鞋带,周围有同学起哄,他却一脸认真地说:“系紧点,不然等会儿跑步会摔跤。”
“合适吗?”秦墨烯帮她穿上鞋,抬头看向她,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鞋跟不高,刚好五厘米,是他特意交代导购员准备的——他知道她穿不惯高跟鞋,平时最多穿三厘米的。
白芷郁点点头,试着走了两步,鞋子很合脚,像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她看着秦墨烯,他还单膝跪在地上,仰着头看她,眼里的爱意像潮水一样,把她淹没。她伸出手,想拉他起来,他却没有动,反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钻戒,戒托是简约的铂金设计,钻石不大,却很闪,最特别的是,钻石的周围镶嵌着一圈小小的蓝宝石,像星星一样。
“这枚戒指,我准备了快两年。”秦墨烯的声音有点紧张,手指微微颤抖,却依旧坚定,“戒托是用我妈妈留下的那把旧吉他的弦融了做的,那把吉他是她教我弹第一首歌时用的,后来琴颈断了,我一直舍不得扔。蓝宝石是我去年去厦门演出时,在海边捡的石头打磨的,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宝石,但每一颗都是我自己挑的,磨了整整三个月。”
他顿了顿,咽了口唾沫,继续说:“白芷郁,从高二那年在音乐教室遇见你,看你蹲在地上捡歌谱,指尖发红的样子,我就喜欢你了。后来我们分开六年,我每天都在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带你一起走,后悔没有告诉你,我为你放弃北理从来都不是牺牲,而是我最想做的选择。这两年,我们重新在一起,我每天都在感谢,感谢你还在,感谢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今天,我没有在演唱会上,也没有在很多人面前,只是想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问你一句——你愿意嫁给我吗?”
白芷郁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看着秦墨烯认真的眼睛,看着他手里的戒指,想起他们一起走过的这些年——想起高三时他帮她整理的数学错题本,上面画的小太阳;想起他在操场看台上给她弹的《春雪》,耳尖发红的样子;想起他在火车站的背影,落寞又倔强;想起他在演唱会上唱《旧雪》时,眼里的思念;想起他重新出现在她生命里时,那句“好久不见”。这些回忆像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每一个画面都带着甜甜的味道,却又让她忍不住流泪。
“我愿意。”白芷郁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很坚定,“秦墨烯,我愿意嫁给你,我愿意和你共度余生。”
秦墨烯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笑着站起来,把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然后一把将她拥入怀里,紧紧抱着她,像抱着全世界。他的肩膀微微颤抖,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膛。林晓星在旁边笑着抹眼泪,嘴里说着“真是酸死我了”,手里却不停地拍照,记录下这温暖的瞬间。
试完婚纱,他们又去挑了礼服。秦墨烯选了一套深灰色的西装,里面搭配了一件白色的衬衫,领口处别着一朵白色的玉兰花胸针——是用他妈妈留下的珍珠项链上的珍珠做的,玉兰花的花瓣是用象牙白的贝壳磨的,和白芷郁婚纱上的玉兰花相呼应。当他穿着西装站在白芷郁面前时,她的心跳又快了几分——眼前的少年,已经长成了可以依靠的男人,从青涩到成熟,他一直都在她身边,从未离开。
挑完婚纱和礼服,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秦墨烯说要带她们去吃好吃的,开车拐进了一条小巷,停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前。饭馆的门脸很小,招牌上写着“老周家常菜”,是他们高三时经常来的地方。老板娘看到他们,笑着迎上来:“哟,墨烯和小郁来了!好久没见你们了,还是老样子?糖醋排骨、番茄炒蛋、鱼香肉丝?”
“对,老板娘,还是老样子,再加一个青菜。”秦墨烯笑着点头,拉着白芷郁坐在靠窗的位置——那是他们以前常坐的位置,窗外可以看到巷口的老槐树,现在虽然是冬天,树枝光秃秃的,却依旧熟悉。
“没想到你还记得这里。”白芷郁看着菜单,眼里带着笑意。高三那年,每次模拟考结束,秦墨烯都会带她来这里吃饭,每次都点她爱吃的糖醋排骨和番茄炒蛋,自己只点一份鱼香肉丝,却把里面的肉丝都夹给她。
“怎么会忘?”秦墨烯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这里的糖醋排骨,是除了你妈妈做的之外,最好吃的。”
菜很快就上来了,糖醋排骨还是以前的味道,酸甜可口,排骨炖得很烂,一咬就脱骨。白芷郁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嘴里,眼泪又差点掉下来——不是难过,是幸福。这么多年了,味道没变,人也没变,真好。
吃完饭,他们一起去了当年的学校。门卫大爷还是以前的那个,认出了秦墨烯,笑着让他们进去:“墨烯啊,好久没见你了,听说你现在成了歌手?真厉害!”
学校里的变化不大,教学楼还是以前的样子,操场的跑道重新铺了塑胶,却依旧能找到他们当年坐过的看台。他们走到教学楼后面的花园,玉兰花树还在,虽然现在不是花期,却依旧枝繁叶茂。秦墨烯拉着白芷郁的手,坐在当年的石凳上,像当年一样。
“我们订婚吧,就在三月,玉兰花盛开的时候。”秦墨烯突然说,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好。”白芷郁点点头,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就在这里,在玉兰花树下,邀请我们的家人和朋友,简单一点就好。”
“嗯,简单一点,就像我们的爱情一样。”秦墨烯伸手,轻轻拂过她的头发,像当年一样。
订婚宴的准备很简单,没有邀请太多人,只有双方的家人和几个好朋友。秦墨烯的妈妈特意从老家赶来,带来了一箱子家乡的特产,拉着白芷郁的手,眼里满是喜欢:“小郁,当年墨烯去北京,天天在我面前念叨你,说你是个好女孩,温柔又善良。后来你们分开,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三天,我就知道,他这辈子认定你了。现在你们终于在一起了,我就放心了。”
白芷郁的心里暖暖的,她知道,秦墨烯的妈妈一直很喜欢她,当年她和秦墨烯分开,秦妈妈还特意给她打过电话,让她不要有心理负担,说秦墨烯的选择她都支持。现在,她终于可以正式成为这个家庭的一员,和秦墨烯一起,孝顺他的妈妈。
秦墨烯的妈妈从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枚银镯——镯身是老式的麻花辫设计,上面刻着细小的花纹,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这是我妈妈传给我的,现在传给你。”秦妈妈拉过白芷郁的手,把银镯戴在她的手腕上,“这镯子是个老物件,保佑人平安幸福。以后你就是我们秦家的媳妇了,希望你们以后能和和美美,互相扶持,幸福一辈子。”
白芷郁的眼眶微红,对着秦妈妈深深鞠了一躬:“谢谢阿姨,我会好好照顾墨烯,好好孝顺您的。”
“傻孩子,不用这么客气。”秦妈妈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眼里满是慈爱。
订婚宴那天,阳光很好,学校花园里的玉兰花正好盛开,白色的花瓣像小灯笼一样挂在枝头,风一吹,花瓣簌簌落下,像下雪一样。秦墨烯穿着深灰色的西装,胸前别着玉兰花胸针,白芷郁穿着一件浅粉色的连衣裙,领口处绣着细小的玉兰花,手腕上戴着秦妈妈给的银镯,手里拿着一束白色的玉兰花。
他们站在玉兰花树下,秦墨烯的妈妈把一枚小小的银戒戴在秦墨烯的无名指上,白芷郁的妈妈把一枚同样的银戒戴在她的无名指上——这是双方家长一起准备的订婚戒,和秦墨烯用吉他弦做的那枚银戒不同,这枚戒指上刻着“平安”二字,是家长对他们的祝福。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未婚夫妻了。”秦墨烯的爸爸看着他们,眼里满是欣慰,“以后要互相包容,互相理解,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一起面对。”
“我们会的。”秦墨烯和白芷郁异口同声地说,然后相视一笑,眼里满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