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畔

民国二十七年惊蛰，南京城飘着杏花雨。沈君安立在胭脂井边的断碑前，看雨水冲开青苔，露出“三生石”三个篆字。碑阴刻着双生梅纹，与鸳鸯剑柄的印记如出一辙。

薛砚之的咳嗽混着雨声，他正用军刀撬开井口铁栏。锈蚀的锁链坠入深井，回声惊起碑林间的寒鸦。老妪——或者说沈红绡，从井底拖出檀木箱，箱内整齐码放着小巧的武士刀，每把刀镡都嵌着男童的乳牙。

最新那对刀柄缠着青丝，刀鞘刻着“砚”“安”二字。沈红绡抚过刀身的血槽，雨珠沿凹痕流淌：知道为什么选腊八？她突然挥刀劈向石碑，石屑纷飞中露出暗格，倭奴相信…那天出生的孩子能通阴阳。

沈君安拾起暗格里的铜镜，镜面映出他后腰的青龙胎记——此刻正隐隐发烫。薛砚之突然用军刀划破掌心，将血涂在石碑基座。血水渗入石纹，渐渐勾勒出第三条龙影，龙爪紧攥着梅花烙。

看清楚了？他染血的手指抚过那道虚影，我们…本是三魂一体。

杏花雨中传来木屐声，穿僧袍的住持持伞而来。伞骨是精钢所制，伞面绘着双生梅阵。他在碑前展开经卷，泛黄的《地藏经》字迹间，用朱砂标注着二十三个生辰八字——每个都对应着夭折的“沈君安”。

施主可曾梦见黑龙？住持的念珠擦过沈君安耳垂，第三子的胎记…是活的。

突然掀开的经卷露出底层画像，三个男婴在梅树下嬉戏，穿和服的女人正在他们眉心点朱砂。画像角落题着俳句：“三瓣梅分三界，一缕魂渡三生”。

沈君安夺过经卷对着日光，墨迹渐淡处显出暗记：满铁调查部特种人体实验记录。薛砚之咳着大笑，军刀劈碎念珠，檀木珠心里竟藏着微型胶片——显影出三胞胎在实验室的影像。

雨幕中冲出关东军小队，刺刀挑破僧袍。住持缓缓撕下假面，眉心的朱砂痣与沈君安耳垂的痣痕同时渗血。他抚着第三道龙影叹息：哥哥们…我来迟了。

三双手在雨中相触的刹那，石碑轰然移位。井底升起青铜镜阵，每面镜子都映出他们不同年岁的模样。沈红绡在镜阵中央起舞，鸳鸯剑划破雨丝：当年我用巫术分魂…就为今日重聚。

沈君安凝视镜中，看见童年某个雪夜——三兄弟在梅林结拜，将血滴进同一方洮河砚。薛砚之突然用军刀击碎铜镜，碎片里飞出实验报告：“三号实验体记忆覆盖成功”。

住持——或者说三弟，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完整的梅花烙印在雨中发光，与沈红绡胸前的残痕拼合。他拾起武士刀轻吟：“三世镜，照三生…”

刀尖突然刺向沈君安，薛砚之徒手握住刀刃。血顺着刀镡的乳牙凹槽流淌，滴在石碑“三生石”的“生”字上。字迹忽然变成“死”，碑底露出满箱的梅花糕——每块都嵌着男童的指甲。

沈红绡在镜阵中癫狂旋转，唱词撕裂雨幕：“三更鼓，三炷香，三魂七魄归故乡…”

住持的念珠突然炸开，烟雾中现出关东军礼服。他举着委任状轻笑：帝国需要…完整的“三神器”。

沈君安在雨中举起鸳鸯剑，双剑交叠的寒光里，他看见三兄弟在实验室被编为“天照”“月读”“须佐”。剑锋斩向委任状的瞬间，石碑迸发强光——第三道龙影破石而出，衔住了他后腰的胎记。

薛砚之咳着血点燃炸药，火光吞没镜阵。在灼热的气浪里，三双手同时按在石碑上。裂痕从“三生石”的“石”字蔓延，渐渐组成了新的字样：

“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