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凉的余温

公交车晃晃悠悠驶离市区，窗外的高楼逐渐被低矮的民居取代，最后连路灯都稀疏起来。陈奕恒靠在窗边，眼泪早已干在脸上，只留下涩涩的紧绷感。他掏出手机，屏幕上依旧是张桂源的未接来电提示，红色数字像根细针，扎得他眼尾发酸。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把手机彻底关机时，车身突然猛地一顿，紧接着，一道刺眼的车灯从后方追来，稳稳停在公交车侧面的应急车道上。

陈奕恒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往车窗下方缩了缩，可那辆黑色轿车的车牌他太熟悉——是张桂源常用的那辆。车窗缓缓降下，张桂源的脸出现在灯光里，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显然是急坏了。

公交车司机按了按喇叭，似乎在催促那辆违规停靠的车，可张桂源像是没听见，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公交车的车窗，目光扫过每一个座位，最后精准地落在了缩在角落的陈奕恒身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陈奕恒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了。他看见张桂源推开车门，快步朝着公交车跑来，手指攥着车门把手，用力到指节泛白。

“师傅，麻烦开下门！”张桂源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透过紧闭的车窗传进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司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开门键。车门“嗤”地一声打开，张桂源几步跨上车，目光锁定陈奕恒，一步步走过去。车厢里很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张桂源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陈奕恒想往后躲，却被张桂源一把抓住手腕。对方的掌心滚烫，带着一路奔波的热度，攥得很紧，却又刻意放轻了力道，像是怕弄疼他。

“跟我回去。”张桂源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里没有平时的冷冽，只有掩饰不住的慌乱和心疼，“别闹了，好不好？”

陈奕恒别过脸，不敢看他的眼睛，喉结动了动，声音细若蚊蝇：“你妈说的对，我不该……”

“我妈说的不算。”张桂源打断他，伸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陈奕恒，我们的事，从来都不是别人能说了算的。那五十万你想还就还，但你不能把自己也还给我。”

他的指尖擦过陈奕恒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动作温柔得不像平时的他：“我知道你怕，怕被人说图钱，怕给我添麻烦。可我张桂源要的，从来不是什么门当户对，是你这个人。”

公交车继续往前开着，窗外的灯光忽明忽暗地落在两人身上。陈奕恒看着张桂源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因为着急而微微颤抖的指尖，心里那道因为林婉茹的话而筑起的墙，瞬间塌了大半。

“我……”他刚想开口，就被张桂源打横抱了起来。陈奕恒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急促的心跳。

“别说话，先跟我回家。”张桂源低头，唇凑到他耳边，声音放得很轻，“有什么事，我们回去慢慢说。我妈那边，我来处理。”

他抱着陈奕恒快步走下公交车，将人小心翼翼地放进副驾驶，还不忘拉过安全带帮他系好。关上车门的瞬间，陈奕恒看着张桂源绕到驾驶座的背影，忽然想起早上在别墅里，林婉茹那句“你配不上他”——或许他真的不够好，可张桂源愿意拉着他的手，愿意为他挡在前面，这就够了。

车子重新发动，张桂源没有立刻开车，而是侧身过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以后再敢不告而别，看我怎么收拾你。”语气里带着点凶，眼神却满是后怕。

陈奕恒没说话，只是轻轻往他身边靠了靠，指尖悄悄勾住了他的衣角。窗外的风还在吹，可车厢里很暖，张桂源掌心的温度，还有他胸口平稳下来的心跳，都在告诉他——他不用再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