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贵妃的赏花宴
三皇子萧桓亲自登门“请教”的消息，如同在已不平静的水面又投下一颗石子。这一次，连宫里的反应都迅速了许多。
不过两日，贵妃娘娘的懿旨便到了安国公府——召安国公夫人柳氏携嫡女苏晚晴，三日后入宫赴赏花宴。
这一次，不再是私下召见柳氏问话，而是明旨宣召苏晚晴本人。
接到懿旨，柳氏忧心忡忡，连苏擎都面色凝重。
“贵妃娘娘此番，怕是来者不善。”苏擎在书房踱步，“晴儿近日风头太盛，又引得三殿下关注……只怕娘娘是要亲自相看，甚至……敲打。”
柳氏拉着苏晚晴的手，眼圈微红：“我儿，宫中不比家里，一言一行都需谨慎，贵妃娘娘若问话，你定要小心应答，万不可再如之前那般……锋芒毕露。”
苏晚晴安抚地拍拍母亲的手背：“父亲，母亲，不必过于忧心。女儿心中有数，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贵妃娘娘既然以赏花宴为名，我们便以赏花赴宴之心应对便是。”
她面上平静，心中却已飞快盘算起来。贵妃作为三皇子生母，在这个节骨眼上召见她，目的无非几种：确认她是否真的“改头换面”，评估她对萧桓是否还有“威胁”或“价值”，以及……宣示主权，让她认清身份。
三日后，苏晚晴随母亲柳氏准时入宫。
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踏入这个时代权力中心的外围。朱墙黄瓦，殿宇巍峨，宫人行走无声，处处透着森严的等级与无形的压力。
赏花宴设在御花园的浮碧亭。时值初夏，园内奇花异草争妍斗艳，蝶舞蜂喧，景致极佳。亭内已坐了不少诰命夫人和世家贵女，衣香鬓影，环佩叮咚。
贵妃娘娘端坐主位，身着绛紫色宫装，雍容华贵，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眼神却深邃难测，不经意间扫过众人，自带一股上位者的威仪。
柳氏带着苏晚晴上前行礼。
“臣妇（臣女）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
“快起来吧。”贵妃声音柔和，目光落在苏晚晴身上，带着明显的打量，“这位便是晚晴吧？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苏晚晴依言抬头，目光恭顺地垂下，姿态无可挑剔。
亭内瞬间安静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好奇、审视、嫉妒、不屑……种种情绪隐藏在那些精致的妆容之后。
“果然是个标致的人儿，”贵妃笑了笑，语气听不出喜怒，“本宫听闻你前些日子身子不适，如今可大好了？”
“劳娘娘挂心，臣女已无大碍。”苏晚晴声音清越，不卑不亢。
“那就好。”贵妃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浮沫，状似无意地问道，“近来京城里关于你的传闻可不少，都说安国公府出了位‘女神探’，连京兆尹都要向你请教。可有此事？”
来了。
柳氏紧张地攥紧了帕子。
苏晚晴心中了然，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与谦逊：“娘娘明鉴，此皆市井以讹传讹，臣女万万不敢当。当日只是恰逢其会，见那老妇人可怜，多说了几句浅见，幸得崔大人明察秋毫，才未使冤案埋没。臣女微末之见，岂敢与官府能吏相提并论？‘请教’二字，更是折煞臣女了。”
她将功劳推给京兆尹，姿态放得极低，完全是一副侥幸撞破、不敢居功的模样。
贵妃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疑虑。这女子，倒是比她想象中更懂得藏锋。
“哦？是吗？”贵妃放下茶盏，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不过，能于细微处见真章，也是你的本事。只是……”她话锋一转，“女子终究当以贞静贤淑为重，刑狱之事，煞气太重，还是少沾染为妙。你说是吗？”
这话已是明确的敲打。
亭内众夫人纷纷附和：
“娘娘说的是，女子还是该以女德为本。”
“苏小姐往后还是多在闺中习学女红中馈才是正理。”
柳氏脸色发白，连忙道：“娘娘教诲的是，小女年幼无知，日后定当严加管教。”
苏晚晴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恭顺：“娘娘金玉良言，臣女谨记于心。日后定当恪守本分，静心修德。”
她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或不忿，让贵妃一时也挑不出错处。
恰在此时，亭外传来通报声：“三殿下到！”
众人目光齐刷刷转向亭外。
只见萧桓穿着一身墨蓝色常服，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他先向贵妃行礼：“儿臣给母妃请安。”
“桓儿来了，快坐。”贵妃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
萧桓起身，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苏晚晴，与她平静无波的眼神一触即分。他自然听到了方才亭内的对话。
“儿臣在亭外便听得母妃在教导苏小姐？”萧桓在贵妃下首坐下，语气轻松，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母妃用心良苦。不过，儿臣倒觉得，苏小姐那份明察秋毫的慧心，用于刑狱是煞气，若用于持家理事，明辨是非，却是难得的优点。安国公夫人，您说是不是？”
他竟公然出言，隐隐为苏晚晴辩解，还将她的“能力”与“持家理事”联系起来，巧妙地化解了贵妃“煞气太重”的指责。
柳氏受宠若惊，连忙道：“殿下所言极是，小女……小女确是心细。”
贵妃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心中了然。她这个儿子，怕是真对这苏晚晴起了不小的兴趣。
“桓儿说得也有道理。”贵妃从善如流，不再纠缠此事，转而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今日是赏花宴，都别拘着。苏夫人，带你女儿去园子里逛逛吧，今年的牡丹开得极好。”
“是，谢娘娘。”柳氏如蒙大赦，连忙拉着苏晚晴起身告退。
离开浮碧亭，走到一处人略少的牡丹丛旁，柳氏才长长舒了口气，拍着胸口道：“可吓死母亲了……幸好三殿下出言……”
苏晚晴扶着一株姚黄，目光却望向浮碧亭的方向，眼神微冷。
贵妃的敲打，在她意料之中。但萧桓的出言维护，却让她有些意外。他此举，是真心欣赏，还是别有目的？是将她置于更显眼的位置，还是真的想为她挡去一些麻烦？
无论如何，经过今日，她算是正式进入了皇宫贵胄的视野。未来的路，恐怕要更加小心了。
“母亲，”她收回目光，对柳氏柔声道，“我们去看那边的魏紫吧。”
她语气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并未发生。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一颗种子已然埋下——这个时代对女性的束缚，如同这宫廷的高墙，想要打破，绝非易事。但她苏晚晴（顾倾），从来就不是甘心被束缚的人。
赏花宴终会散去，而她的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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