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代我嫡姐嫁给了清闲王爷。
>原以为他是京城最闲散的富贵闲人,我正好在后宅了此残生。
>直到大婚当晚,他挑开我的盖头,轻笑:“本王娶你,是要你为我做三件事。”
>“第一,扮好王妃,与我演鹣鲽情深。”
>“第二,记住每一个与我接触之人的名字。”
>“第三——”
>他指尖划过我喉结,眸光幽深:
>“若见到一个眼尾有疤的男人,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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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代我嫡姐嫁给了清闲王爷。
花轿摇摇晃晃,外面是喧天的喜乐,轿内却死寂,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声。指尖冰凉,藏在宽大的袖袍里,微微蜷缩。这门婚事,是圣上钦点,点名要林尚书家的嫡长女。可惜,我那好嫡姐,心有所属,宁死不从。于是,我这从小被放养在别庄、无人知晓的庶子,被一顶小轿连夜接回,涂上脂粉,塞进嫁衣,替她上了这花轿。
也好。我望着轿帘缝隙里透进来的一线光,漠然地想。京城繁华地,林府虎狼窝,哪里都不是我的归处。若能在这清闲王爷的后宅,顶着王妃的名头了此残生,也算一桩幸事。传闻这位王爷性子温和,不涉党争,只爱风月,是个再好不过的庇护之所。
拜堂,行礼,一切顺遂。无人察觉我是个男子,或许有人察觉了,也不敢在这皇家的婚事上多嘴。我被搀入洞房,红烛高燃,映得满室喜庆。不知枯坐了多久,脚步声由远及近,门被推开,带着淡淡的酒气。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盖头被一柄玉如意缓缓挑开。
视野豁然开朗,我对上了一双眼睛。没有预想中的温和,也没有惊艳或探究,只有一片沉静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黑。他生得极好,眉目清俊,肤色白皙,穿着大红的喜服,更衬得人如玉树。可那眼神,绝非一个闲散王爷该有的。
他随手将玉如意放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冷意:“林家……送来的,果然不是大小姐。”
我浑身一僵,血液都凉了半截。
他俯身,两根微凉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更清晰地迎上他的目光。“无妨。”他轻笑,“本王娶你,是要你为我做三件事。”
“第一,扮好王妃,与我人前演足鹣鲽情深,不得露出半分破绽。”
“第二,”他的目光锐利起来,“记住每一个与我接触之人的姓名、官职、特征,回来,一五一十告诉我。”
我的呼吸滞住了,背后渗出寒意。这哪里是富贵闲人?这分明……
不等我细想,他的脸凑近了些,气息几乎拂在我的脸上,带着一丝危险的压迫感:“第三——”
他的指尖,顺着我的下颌缓缓下滑,划过脖颈的皮肤,最终停在了我的喉结处,那里平坦,被脂粉精心遮掩过,但他的指尖却准确无误地按在那里,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
“若见到一个眼尾有疤的男人,”他眸光幽深,像是淬了寒冰,“杀了他。”
最后一个字落下,洞房内红烛噼啪一声轻响。
我猛地抬眼,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里面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残酷的认真。他知道了,他知道我是男子,他知道我不是嫡姐,他甚至……要我去杀人。
所有的侥幸,所有关于后半生安宁的幻想,在这一刻,被他轻描淡写的三句话,彻底击得粉碎。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他那按在我喉结上的指尖,像是一道冰冷的枷锁。
许久,我才听到自己艰涩的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在这红烛摇曳的新房里响起:“……为什么,是我?”
他直起身,收回手,仿佛刚才那致命的触碰只是我的错觉。他转身走向桌边,倒了两杯合卺酒,侧脸在烛光下显得轮廓分明,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更令人胆寒。
“因为你够不起眼,也够聪明,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他将其中一杯酒递向我,眼神平静无波,“喝了它,从今夜起,你便是本王的王妃,谢允。”
我看着他手中的酒杯,那澄澈的液体微微晃动。然后,抬起手,接过。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一片冰凉。
“是,”我垂下眼,掩去所有情绪,声音低而清晰,“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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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我成了京城最令人艳羡的允王妃。
我与王爷谢允,人前几乎形影不离。他陪我赏花,我为他斟茶;他与人谈笑风生,我便安静坐在一旁,眉眼温顺;宫宴上,他替我布菜,袖袍之下,我们的手偶尔会短暂交握,做足了一对恩爱夫妻的模样。
我演得很好。
好到有时半夜惊醒,看着身旁熟睡(或许是假装熟睡)的谢允,会有一瞬间的恍惚。
但更多的是清醒。每一次他与人寒暄,每一次府上有客来访,我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记住每一张脸,每一个名字,他们说话的语气,与谢允交谈时的细微神态。回到房中,再凭借记忆,一点不漏地复述给他听。
他有时会问得很细。
“李尚书今日夸王妃簪子别致,他当时看着我的眼睛了吗?”
“陈将军的小儿子似乎对王府的布局很感兴趣?”
我一一作答。他听完,通常只是淡淡“嗯”一声,不置可否。
我从未见过眼尾有疤的男人。但这条命令,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让我无时无刻不绷紧着神经。
直到那日,皇家秋狩。
猎场喧闹,旌旗招展。谢允被几位皇子叫去,我独自一人留在营帐附近,借口透透气。远处马蹄声如雷,男儿呼喝之声不绝于耳。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那个人。
他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禁军服饰,正在检查马鞍,侧对着我。当他偶尔转头与同伴说话时,阳光清晰地照亮了他的左眼眼尾——一道寸许长、狰狞的疤痕,像蜈蚣一样盘踞在那里。
那一瞬间,我浑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心脏狂跳,撞得胸口发疼。
杀了他。
谢允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我下意识地摸向袖中。那里,藏着一柄他“赐”给我的、淬了毒的匕首,薄如柳叶,冰凉刺骨。
那禁军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转过头来。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眼神锐利,带着行伍之人的悍气。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疑惑,随即化为恭敬,微微颔首行礼。
我的手在袖中死死攥住匕首的柄,指尖用力到泛白。杀了他?在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我如何近身?如何下手?如何脱身?
冷汗浸湿了内衫。
就在我僵立原地,脑中一片混乱之际,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王妃怎么独自在此?风大,当心着凉。”
是谢允。他不知何时回来了,极其自然地脱下自己的披风,搭在我肩上,手臂环住我的肩膀,姿态亲昵。
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那个眼尾带疤的禁军。
那禁军立刻低下头,退后一步,不敢再看。
谢允揽着我,转身往主营帐走去,声音依旧温和带笑,贴着我的耳朵,却低得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看见了吗?”
我僵硬地被他带着走,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的手臂紧了紧,几乎是将我半拥在怀里,语气轻柔,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冷嘲:“记住他的样子。下次,别再发抖。”
我猛地抬头看他。
他侧脸线条优美,嘴角噙着笑,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夫妻间的调笑。
可我知道不是。
他看见了我那一刻的恐惧和犹豫。
鹣鲽情深是戏,记录名姓是眼,而那第三条,沾血的屠刀,他已经递到了我手里,并且明确地告诉我,没有退路。
回到营帐,他屏退左右。
帐内只剩下我们两人,远处狩猎的喧嚣变得模糊不清。
他转过身,脸上那惯常的、属于“清闲王爷”的温和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审视的目光,落在我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
“现在,告诉本王,”他缓缓开口,“你准备好,了吗?”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极轻,却像重锤,敲在我心上。
我看着他,看着这张俊美却深不可测的脸,看着这双洞悉一切的眼睛。袖中的匕首依旧冰凉,那疤痕的形状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我张了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