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消毒水气味刺入鼻腔,取代了那甜腻的腐朽。眼前是医院病房单调的白,手臂上打着点滴,伤口被妥善包扎。女警坐在床边,记录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储藏室里,是一个按照周阮样貌制作的人偶。”我的声音干涩沙哑,每说一个字,喉咙都像被砂纸磨过,“他要我的眼睛……他说,我不配拥有这双像她的眼睛。”
女警的笔尖停顿了一下,眼神里是难以掩饰的震惊与凝重。储藏室的发现,加上我之前提供的婴儿照片和信件,以及周砚暴力逃脱的行为,已经足够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轮廓。
“我们正在全力追捕周砚。他之前的拘留因证据链暂时不完整,加上他的律师……但现在不同了。”女警试图安抚我,“你很安全,林女士。”
安全?
我扯了扯嘴角,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周砚在警局都能安排那台电脑,他能如此轻易地从警察和我的眼皮底下逃脱, “安全”这两个字,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陈姨……和我婆婆,有消息了吗?”我哑声问,这是我最深的牵挂,也是最坏的预感。
女警沉默了一下,避开我的目光,声音低沉:“我们找到了陈桂兰女士……在她老家一处废弃的农舍里。她……受了很重的伤,但生命体征平稳,已经送往医院救治。”
重伤……农舍……
我的心沉了下去。是周砚。他报复了说出“太多不该说的话”的陈姨。
“那……李婉华女士呢?”我问出婆婆的名字,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女警的沉默更长了。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忍。
“我们在周家别墅的地下酒窖,一个隐藏的冷库里……”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找到了李婉华女士的……遗体。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你第一次逃离别墅后不久。死因……还在调查,但现场迹象表明,并非自然死亡。”
遗体……冷库……
婆婆那句“快逃,在他发现之前”的嘶喊,仿佛还在耳边。她早就知道?知道周砚的疯狂,知道自己的结局?所以她用最后的力量,试图推开我?
她没能逃掉。
她被自己的儿子……
冰冷的泪水无声滑落,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彻骨的、对人性之恶的恐惧和绝望。周砚,他不仅“珍藏”着妹妹的幻影,他还亲手弑母!
为了什么?为了掩盖秘密?还是仅仅因为,婆婆成了他“完美世界”的障碍?
疯子。彻头彻尾的、无可救药的疯子!
“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以及对你安全的考虑,”女警的声音将我从冰冷的深渊拉回,“我们正式对周砚发布通缉令。同时,我们会为你安排新的、绝对保密的安全地点,并申请最高级别的保护。”
我点了点头,说不出话。新的安全点?真的能安全吗?周砚就像一条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次会从哪个角落发动攻击。
女警又交代了几句,留下一个紧急联络方式,便起身离开,让我休息。
病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点滴液滴落的声音规律而清晰。我闭上眼,周砚最后那暴怒阴戾的眼神,储藏室里那具穿着白裙的恐怖人偶,婆婆冰冷的遗体……画面交替闪现。
还有他那句话。
“你赢了。这一次。”
下一次呢?
他会怎么做?他会藏在哪里?他对我这双“像极了阿阮”的眼睛,那病态的执念,绝不会因为一次失败而消散。只会更加扭曲,更加疯狂。
我抬起没有打点滴的手,轻轻抚摸着自己被包扎好的眼角。这双眼睛,曾经是我吸引他的原因,如今却成了他必欲毁之而后快的诅咒。
我不能一直这样被动地等待保护,等待他下一次出现。
我必须做点什么。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燃起的微弱火苗,开始闪烁。
周砚对“阿阮”的执念,是他一切行为的核心。那个人偶,是他“完美珍藏”的替代品。如果……如果我能找到真正的阿阮呢?不是人偶,不是婴儿照,而是活生生的、或者至少是确凿的、关于她最终下落的证据?
这或许不能直接抓住周砚,但也许……能打破他内心那扭曲的幻想堡垒?能为我争取到一丝主动权?
真正的阿阮,到底在哪里?
婆婆说“藏起来了”。
周砚说“让她永远完美”。
陈姨暗示过她知道些什么。
还有那把钥匙,那个“U”……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一个被周砚精心掩盖的、关于阿阮的终极秘密。
我猛地睁开眼,看向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
逃避和等待,换不来真正的安全。
要想结束这场噩梦,我必须主动,踏入那片由周砚制造的、最深的黑暗。
去找到阿阮。
无论她是死是活。
无论那个真相,有多么骇人听闻。
这不再是警察的游戏,也不是周砚的游戏。
这是我自己的求生之路。
我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一种冰冷的决心,正从绝望的废墟中缓缓升起。
周砚。
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