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在末世中永远是短暂且虚假的奢侈品。就在凌曜以为初步掌控了局面，正小心翼翼地为墨墨编织着“普通人”的外衣时，危机以最猛烈、最不容置疑的方式，轰然降临。
深夜，凄厉至极的防空警报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基地的宁静！那不是寻常尸群靠近的预警，而是最高级别的、代表生死存亡的——兽潮袭营！
整个“磐石”基地如同被投入滚水的蚁巢，瞬间沸腾！探照灯的光柱疯狂扫向城墙之外，映照出远处地平线上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一片翻涌的、由无数猩红眼珠和扭曲形体组成的恐怖潮汐，正以排山倒海之势汹涌而来！其中夹杂着数道异常庞大的阴影，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所有战斗人员！即刻进入一级战备位置！重复，一级战备！”指挥官嘶哑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基地每一个角落，带着一丝绝望的颤音。
凌曜在警报响起的瞬间就已弹身而起，迅速披挂装备。他的动作冷静得近乎机械，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封的凝重。如此规模的兽潮，远超以往，基地能否撑过今晚，皆是未知之数。
他看向床上被惊醒的墨墨。少年蜷缩着，碧眼在黑暗中因恐惧而睁得极大，身体微微发抖，警报的尖鸣和外面震天的喧嚣让他如同受惊的幼兽。
“待在……”凌曜习惯性地想命令他躲藏，但话到嘴边，却硬生生顿住。
躲？在这种规模的袭击下，这间宿舍与城墙之外并无区别，一旦城破，皆是炼狱。而且，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将墨墨的力量置于“合理”情境下的、混乱而无法深究的机会。
电光火石间，凌曜已做出决断。他抓起一套最小号的备用作战服，扔给墨墨，声音斩钉截铁：“穿上！跟我上城墙！”
墨墨愣住了，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上城墙？去外面？去那个充满恐怖嘶吼和毁灭气息的地方？
“快！”凌曜的厉喝不容置疑。
对凌曜命令的本能服从压过了恐惧。墨墨手忙脚乱地套上对他来说依然过于宽大的作战服，凌曜粗暴地帮他系好扣带，拉上拉链，然后将一个备用的小型通讯器塞进他耳朵。
“听着，”凌曜双手按住他的肩膀，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他惊惶的碧眼，“跟紧我，只看，不许乱动。如果……如果有东西靠近我，而我没发现，像上次那样，拉我，或者指给我看。明白吗？只准用眼睛看，只准提醒我！绝对，不准做任何别的！”
他将“上次”模糊化，将墨墨的能力限定为“敏锐的黑暗视觉”和“对危险的直觉”，这是在为即将可能发生的“异常”铺垫。
墨墨用力点头，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努力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远超他理解能力的指令。
凌曜不再多言，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冲出宿舍，汇入奔向城墙的人流。混乱中，无人过多留意队长身边那个瘦小苍白、步履踉跄的少年。
城墙之上，已是人间地狱。炮火的轰鸣、异能爆裂的闪光、丧尸与变异兽的嘶吼、人类的呐喊与惨叫交织成一片毁灭的交响乐。腥臭的血肉如同雨点般飞溅，灼热的气浪扭曲了空气。
凌曜将墨墨安置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垛口后方，自己则如同定海神针般挺立在最前线。雷光在他手中凝聚成咆哮的长鞭，每一次挥出，都能清空一片区域的怪物，强大的实力暂时稳住了这一段的防线。
墨墨蜷缩在垛口后，巨大的声响和恐怖的景象让他几乎窒息。他死死捂着耳朵，碧眼却不受控制地透过缝隙看向外面那如同炼狱般的战场。他看到凌曜在怪物群中悍勇拼杀的身影，看到不断有队员倒下，看到狰狞的利爪和獠牙一次次险之又险地擦过凌曜的身体。
恐惧如同冰水浸透全身。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看到凌曜身处险境时那股从心底涌起的、几乎要炸裂的焦灼！
就在这时，一只体型瘦小、速度奇快的影猫变异体，借着城墙下尸堆的掩护，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攀上城墙，从凌曜视觉的死角，直扑他的后颈！那锋利的爪子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凌曜正全力应对前方的压力，对此毫无察觉！
“曜——！”
一声尖锐到变形的嘶喊，压过了所有喧嚣，猛地从垛口后响起！
是墨墨！他忘了凌曜所有的禁令，忘了要“像个人”，在极致的恐惧与保护欲的驱动下，他本能地喊出了那个唯一能代表安全的名字！
同时，他整个人从垛口后探出大半身子，手指死死指向凌曜身后的方向！那双碧绿色的眼瞳，在漫天炮火和异能光芒的映照下，因极度的惊惧和专注，不受控制地收缩成了两条笔直、冰冷的竖线！
凌曜在听到嘶喊的瞬间，战斗本能已让他做出反应！身体猛地向侧方旋开，雷光向后爆裂！
“轰！”
那只影猫变异体被狂暴的雷电瞬间轰成焦炭！
凌曜喘息着回头，正好对上墨墨那双在火光中收缩成非人竖瞳的碧眼，以及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毫无血色的脸。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周围的喊杀声、爆炸声都变得遥远。
凌曜看到了他眼中未加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以及那恐惧深处，纯粹到极致的、想要保护他的本能。
他看到了那再次显露的、无法用“异能”完全解释的竖瞳。
他也看到了附近几个恰好瞥见这一幕的队员，脸上那瞬间凝固的惊骇。
墨墨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眼中的竖瞳迅速扩散，变回圆润，被巨大的恐慌淹没。他像只犯下大错的小兽，猛地缩回垛口后，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凌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像是被投入了滚烫的熔岩。
他猛地转回身，面向再次涌上的怪物潮，雷光前所未有的狂暴，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倾泻在这场杀戮之中。
铸就的甲胄，在真正的烽火中，裂开了一道无法忽视的缝隙。
而那被驯服的光，在生死关头，终究还是遵循了最原始的本能。
凌曜知道，今夜之后，有些东西，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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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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