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过后的棋社，木窗上凝着层薄霜。时光踩着晨光推门进来时，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散得极快，他搓着手凑到暖炉旁，见俞亮正蹲在炉边煮东西，铜壶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混着肉桂和苹果的香气。
“煮的什么？闻着比上次的热红酒还香！”时光凑过去，鼻尖差点碰到铜壶，被俞亮伸手拦了下：“慢着，烫。”他说着掀开壶盖，里面躺着去皮的苹果块和整颗的桂圆，琥珀色的汤汁裹着香料，在火上轻轻翻滚，“老棋友说的苹果煮茶，加了点红糖，驱寒。”
时光眼巴巴地盯着壶口，见俞亮倒出两杯，赶紧双手接过，指尖裹着杯子的暖意，小口抿了口——甜香里带着苹果的清润，肉桂的辛味压得刚好，顺着喉咙滑下去，连带着冻得发僵的指尖都暖了起来。“好喝！”他眼睛发亮，又喝了一大口，“比奶茶店的好喝多了，以后冬天咱们就煮这个，比喝热茶有意思。”
俞亮看着他满足的模样，把自己杯里的桂圆都挑给他：“慢点喝，锅里还煮着。”他说着起身，指了指窗台，“你养的多肉盖了层雪，刚才帮你扫了，没冻着。”时光转头看去，窗台上的多肉叶片上还沾着细碎的雪粒，却透着股倔强的绿，旁边摆着的橘子吊坠挂在窗边，被晨光映得发亮。
两人喝着苹果茶，刚摆开棋盘准备复盘，棋社的木门就被推开，带着阵冷风。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裹着厚厚的棉袄，手里拎着个保温桶，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时光哥哥，俞亮哥哥！我妈做了红薯饼，让我给你们带点！”
时光立刻放下棋子，接过保温桶掀开，金黄的红薯饼还冒着热气，边缘煎得焦香。“快尝尝！”小姑娘踮着脚，把一块递到时光嘴边，又拿了块给俞亮，“我妈说，冬天吃红薯饼暖身子，下棋的时候不容易走神。”
时光咬了口红薯饼，甜糯的口感混着焦香，暖得心口发甜。他把饼递到俞亮嘴边，见对方咬了口，才笑着对小姑娘说：“你妈妈的手艺也太好了，比巷口早餐摊的还好吃。”俞亮也点头，从抽屉里拿出包刚炒好的瓜子，塞给小姑娘：“拿着，下棋的时候磕着玩。”
小姑娘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捧着瓜子磕得不亦乐乎，偶尔凑过来看两人下棋，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叽叽喳喳问。时光耐心地给她讲棋路，俞亮则在旁边补充细节，暖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苹果茶的香气混着红薯饼的甜，把棋社烘得暖意融融。
等小姑娘抱着瓜子壳蹦蹦跳跳离开，日头已经升到了半空。时光收拾着棋盘，忽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个厚厚的笔记本：“你看，我把咱们这几年的对局都记下来了，还有每次去摘橘子、办展览的日子，都标在旁边了。”
俞亮接过笔记本翻开，里面的字迹从最初的歪歪扭扭，渐渐变得工整，每局棋的走法都记得详细，边角处还画着小小的橘子、多肉，甚至还有两人堆雪人的简笔画——是去年冬天没堆成，时光画在纸上过干瘾的。“这个‘橘逢对手’的标记，画得倒像。”俞亮指着一页棋谱旁的橘子吊坠图案，眼底带着笑意。
时光凑过去看，那页记的是去年摘橘子后下的一局棋，他在旁边画了两个橘子吊坠，还歪歪扭扭写着“和俞亮九段的第108局”。“以后咱们每下一局，都记下来，等老了翻着看，就知道咱们一起下了多少棋，吃了多少好吃的。”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下周是咱们认识二十周年，要不要做点什么纪念？”
俞亮合起笔记本，指尖摩挲着封面：“我订了木料，打算给咱们做副新棋盘，上面刻上‘纹枰岁月，与君同舟’。”他说着抬头，见时光眼睛发亮，补充道，“还订了两个小棋子摆件，刻上你画的橘子图案，摆在棋社当装饰。”
时光猛地站起来，伸手抱住俞亮的胳膊：“俞亮九段，你也太懂我了！”他说着，忽然想起少年时第一次在老棋社见到俞亮的模样——那时的俞亮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坐在棋盘前，眼神锐利得像把刀，而如今，眼前的人眼底满是温柔，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暖意。
接下来的日子，棋社里多了份热闹。俞亮一有空就打磨木料，时光在旁边帮忙递工具，偶尔趁俞亮不注意，在木料上刻个小小的橘子印，被发现了就吐吐舌，惹得俞亮无奈又好笑。傍晚的时候，两人就坐在暖炉旁，一边煮着苹果茶，一边商量棋盘上的刻字，偶尔下盘快棋，日子过得慢且踏实。
二十周年那天，天放了晴，阳光透过木窗洒在新做好的棋盘上。俞亮把棋盘摆在桌上，上面“纹枰岁月，与君同舟”八个字刻得工整，边角处缀着小小的橘子图案，正是时光画的模样。旁边的棋子摆件放在窗台，和多肉、橘子吊坠挨在一起，透着股说不出的和谐。
两人坐在棋盘前，时光执黑先行，落子的瞬间，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个午后——也是这样的阳光，他在老棋社的棋盘前遇到俞亮，那时的他还不知道，眼前这个清冷的少年，会成为他往后岁月里最珍贵的人。
“俞亮，”时光落下一子，抬头看向对面的人，眼底映着棋盘上的光影，“这二十年，谢谢你。”
俞亮抬眸，眼底带着笑意，落下白棋：“该说谢谢的是我。”他说着，指尖碰了碰时光胸前的橘子吊坠，“以后的二十年，四十年，还要一起下棋，一起摘橘子，一起煮苹果茶。”
时光笑着点头，指尖落在棋盘上，继续落下一子。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把彼此的影子叠在棋盘上，像两枚纠缠的棋子，在岁月的纹枰之上，与时光同行，与彼此共生。窗外的风轻轻吹过，带着冬日的清冽，却吹不散棋社里的暖意——那是属于他们的，带着烟火气和棋香的，岁岁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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