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枰岁月，岁岁安澜13之春

纹枰岁月，岁岁安澜

二十周年纪念日后的第一个清晨，棋社的木门被推开时，带着股初春的微凉。时光抱着个半人高的纸箱子走进来，鞋尖沾着草屑，刚放下箱子就冲里屋喊：“俞亮九段，快来看我给棋社添的一个‘新家伙’！”

俞亮从棋谱堆里抬头，见时光正蹲在地上拆箱子，露出里面几盆带着嫩芽的迎春，嫩黄的花苞缀在枝条上，像撒了把碎金。“你什么时候迷上养花了？”他走过去，指尖碰了碰最嫩的那根枝条，冰凉的触感带着水汽，“上次多肉差点被你浇死，这次确定能养活？”

时光不服气地拍了下手：“那是意外！花店老板说迎春好养活，只要多晒太阳就行，比养棋谱简单多了。”他说着把迎春一盆盆摆在窗台，和多肉、橘子吊坠挨在一起，“你看，这样窗台就有春天的样子了，来棋社的人看着也舒心。”俞亮看着他蹲在窗台前，小心翼翼调整花盆位置的模样，指尖悄悄把散落的窗帘往旁边拉了拉，让阳光刚好落在迎春花苞上——是时光说过的，植物要多晒太阳才长得快。

收拾完迎春，两人照例摆开新做的棋盘复盘。时光执黑落子，指尖刚碰到棋子，就被俞亮按住了手：“昨天那步‘跳’，其实能走‘尖’，你再想想。”他说着拿过时光的手，带着他的指尖在棋盘上比划，“从这里落子，能护住白棋的断点，后续还有得周旋。”时光顺着他的力道落子，掌背贴着俞亮的手心，暖意在指尖慢慢散开，连带着棋盘上“纹枰岁月，与君同舟”的刻字，都像是沾了温度。

复盘到日头偏午，时光的肚子率先叫了起来。他揉着肚子起身：“今天别吃泡面了，我去巷口买荠菜馄饨，再带两碗豆腐脑，你要咸的还是甜的？”俞亮收拾着棋子，头也不抬地答：“咸的。”时光刚走到门口，又被俞亮叫住：“伞拿着，刚才看天气预报，下午有小雨。”他递过去的伞是蓝格子的，伞柄处磨得发亮，是两人多年前一起买的，时光总说这颜色像俞亮下棋时的“稳”，透着股不慌不忙的劲儿。

等时光拎着荠菜馄饨回来时，雨果然下了起来，细密的雨丝打在棋社的木窗上，沙沙作响。俞亮已经把碗筷摆好，还特意拿了个小碟子，放了时光爱吃的醋。两人坐在桌前吃馄饨，时光咬开馄饨皮时，汤汁溅到了嘴角，俞亮伸手递过纸巾，指尖蹭过他的唇角，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他说着把自己碟子里的醋往时光那边推了推——知道时光吃馄饨，总觉得醋不够味。

下午的雨越下越大，棋社没什么人来。时光趴在桌上翻那本厚厚的对局笔记本，指尖划过上面的橘子图案，忽然抬头对俞亮说：“咱们下午别复盘了，玩‘蒙眼猜棋’怎么样？就用新棋盘，谁猜错了谁晚上洗碗。”

俞亮抬眸，眼底带着笑意：“你确定？上次蒙眼猜棋，你连自己落的子都记混了。”时光梗着脖子哼了声：“那是上次！这次我肯定赢你。”俞亮放下手中的棋谱，点头应下：“好，你先出棋。”两人面对面坐着，时光蒙着眼睛，凭记忆报出落子位置，俞亮则在棋盘上落子，偶尔出声提示：“‘三三’的位置，你刚才已经落过子了。”时光摘下眼罩，吐了吐舌，又重新报了个位置，惹得俞亮无奈摇头，却还是顺着他的思路接了下去。

蒙眼猜棋下到傍晚，雨渐渐停了。时光看着窗外的晚霞，突然拍了下手：“我赢了！俞亮九段，今晚洗碗归你。”俞亮笑着起身，没反驳，只是走到厨房拿出洗碗布：“先把棋盘收了，等会儿我煮点汤圆当夜宵。”时光立刻蹦起来收拾棋子，动作比平时快了一倍，还不忘跟在俞亮身后说：“要黑芝麻馅的，多煮几个，我能吃十个！”

等汤圆煮好时，棋社的灯已经亮了。两人坐在桌前吃汤圆，热气氤氲在灯光下，把彼此的眉眼都染得柔和。时光咬开汤圆，黑芝麻馅流出来，沾了点在嘴角，俞亮伸手替他擦掉，指尖带着汤圆的温度。“慢点吃，别烫着。”他说着把自己碗里的汤圆往时光那边拨了两个，“不够再煮。”

时光摇摇头，咽下嘴里的汤圆，忽然说：“俞亮，你说咱们这笔记本，等老了会不会被当成老棋谱，摆在棋社的展览架上？”俞亮抬眸，看着他眼底映着的灯光，轻声说：“会的。到时候咱们就坐在暖炉旁，翻着笔记本，给来棋社的孩子讲咱们摘橘子、煮苹果茶的故事。”

晚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雨后的清新和迎春的香气，吹动了窗台的多肉叶片和橘子吊坠。时光看着俞亮认真吃汤圆的侧脸，忽然觉得，所谓的岁月静好，从来都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而是和俞亮一起，在棋社的小屋里，日复一日地复盘、吃馄饨、养花草，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过得有棋香，有烟火，有彼此。

日子一天天过去，棋社的迎春渐渐开得热闹，嫩黄的花朵铺满枝条，引来不少蜜蜂。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来得更勤了，每次都带着妈妈做的点心，有时是红薯饼，有时是荠菜团子，偶尔还会拿着自己画的棋谱，让时光和俞亮指点。两人耐心地教她下棋，小姑娘进步得飞快，没过多久就能和时光下完一整局棋，虽然输多赢少，却总是乐呵呵的，棋社里时常回荡着她的笑声。

转眼到了初夏，棋社的窗台上，迎春谢了，多肉长得愈发繁茂，橘子吊坠被阳光晒得发亮。时光提议去郊外的荷塘边野餐，俞亮点头应下，提前准备了野餐垫、水果和点心，还把新做的棋盘也带上了。

周末的清晨，两人开车往郊外赶。荷塘边的柳树垂下绿丝绦，粉色的荷花点缀在碧绿的荷叶间，清风拂过，带着淡淡的荷香。时光铺好野餐垫，把水果和点心摆好，俞亮则在旁边摆开棋盘，阳光透过柳叶洒在棋盘上，“纹枰岁月，与君同舟”的刻字在光影中若隐若现。

两人坐在野餐垫上下棋，偶尔吃口水果，吹着荷风，听着蝉鸣，日子过得慢且惬意。下到中盘时，时光故意走了步险棋，俞亮抬眸看他，眼底带着了然的笑意，抬手落子，轻轻化解了危机。“俞亮九段，你就不能让我赢一次？”时光假装不满地哼了声，却还是伸手越过棋盘，和俞亮击了下掌。

午后的阳光渐渐变得柔和，两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时光忽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手机，对着荷塘和棋盘拍了张照片，又拉着俞亮拍了张合影。“把照片洗出来，贴在笔记本里。”他笑着说，“以后翻笔记本的时候，就能想起今天在荷塘边下棋的日子了。”

俞亮点头，伸手替他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往后理了理：“好。”他看着时光兴奋地翻看照片的模样，忽然觉得，和时光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就像一盘下不完的棋，每一步都充满了惊喜和温暖，而他愿意和时光一起，把这盘棋下下去，直到岁月的尽头。

回到棋社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两人坐在暖炉旁，翻看白天拍的照片，偶尔聊起少年时的往事，说起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说起一起在道场练棋的日子，说起办展览、摘橘子的点点滴滴。时光靠在俞亮肩头，手里摩挲着橘子吊坠，忽然说：“俞亮，有你在身边，真好。”

俞亮伸手揽住他的肩，眼底映着灯光，轻声说：“我也是。”

晚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荷香和草木的气息，棋社里静悄悄的，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轻响，和两人偶尔的低语。时光看着俞亮温柔的侧脸，忽然明白，围棋的魅力，不仅在于棋盘上的输赢，更在于身边有一个能陪你一起下棋、一起经历四季、一起度过岁岁年年的人。而他和俞亮的故事，就像这盘下不完的棋，在岁月的长河里，带着烟火气和棋香，一直延续下去，岁岁安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