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溪在长安的宅院刚安置妥当,阿尘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院墙上。他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手里还拎着个油纸包,见暮溪正坐在廊下翻看着听风阁刚传来的密报,便轻笑着翻身落地。
“师弟,长安的风,可比咱们谷里燥得多。”阿尘将油纸包往石桌上一放,解开绳结,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给你带了些清润的玩意儿,省得你整天抱着药罐子,嘴里都该淡出鸟来了。”
暮溪抬眸看他,眼底漾开一丝浅淡的暖意,那是在旁人面前绝难见到的松弛:“师兄倒是消息灵通,我刚落脚,你就寻来了。”他放下密报,拿起一块莲子糕,入口清甜软糯,确实合他如今的胃口。
阿尘在他对面坐下,目光扫过他略显苍白的脸色,眉头微蹙:“路上没再犯病?”
“阿澈照顾得好,没大碍。”暮溪淡淡道,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当年落水后留下的病根,让他稍不注意就会畏寒发热,全靠神医谷的汤药吊着,阿尘比谁都清楚他这身子有多难养。
阿尘哼了一声,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心疼:“明知长安是非多,偏要凑这个热闹。若不是听雨阁在长安的人手还没理顺,我定要多留几日盯着你。”
暮溪笑了笑:“我来长安,本就有事要做。秦府那边……总该有个了断。”提到秦府,他的声音冷了几分,眼底的暖意散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平静。
“柳氏那女人的底细,我已经让人查得差不多了,她娘家暗地里和三皇子走得近,当年对你下手,说不定就有皇子府的影子。”阿尘压低声音,“你要动她,可得当心些,别把自己搭进去。”
“我知道。”暮溪颔首,“听风阁刚在长安立足,不宜大动干戈,先让她得意几日。”他话锋一转,看向阿尘,“倒是师兄,听雨阁最近接的那几桩生意,都牵扯着朝中官员,莫要让人抓住把柄。”
阿尘挑眉,伸手揉了揉暮溪的头发,动作自然又亲昵:“你啊,自己都顾不好,还操心我的事。放心,我心里有数。”他指尖触到暮溪微凉的发丝,顿了顿,又收回手,“对了,谢渊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提到谢渊,暮溪捏着点心的手指紧了紧,沉默片刻才道:“顺其自然吧。他如今是朝廷新贵,我是江湖草莽,本就不是一路人。”
“骗谁呢?”阿尘一眼看穿他的口是心非,“你翻遍了听风阁的档案,把他这几年的经历摸得比谁都清楚,还说顺其自然?”他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些,“当年在谷里,你夜里发烧,嘴里喊的可都是‘阿渊’。”
暮溪的脸颊泛起一丝薄红,像是被说中了心事,却嘴硬道:“陈年旧事,早忘了。”
正说着,暮儿抱着个药罐从厨房跑出来,见到阿尘,眼睛一亮:“阿尘哥哥!”她凑到石桌前,仰着小脸,“公子今天的药熬好了,阿尘哥哥要不要也喝一碗?”
阿尘看着她怀里黑漆漆的药罐,笑着摆了摆手:“免了免了,你家公子这药,我可消受不起。”他站起身,拍了拍暮溪的肩膀,“我在长安待不了太久,听雨阁还有事。这是我的令牌,遇事让阿澈拿着去找我,别硬撑。”
一块刻着“尘”字的玄铁令牌放在桌上,泛着冷冽的光。暮溪拿起令牌,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点了点头:“知道了。”
阿尘又叮嘱了阿澈几句,才再次翻上院墙,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巷弄深处,只留下一句随风飘来的话:“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暮溪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手里紧紧攥着那块令牌,良久才松开。他拿起莲子糕,慢慢嚼着,清甜的味道里,似乎掺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暮儿歪着头看他:“公子,阿尘哥哥对你真好。”
暮溪笑了笑,没说话。在这世上,阿尘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这份扶持与牵挂,是他在寒潭般的过往里,为数不多能抓住的暖意。
只是,这份暖意,终究填不满心底那个因谢渊而空出的角落。他低头看向长安城内那片繁华的方向,谢渊此刻,又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