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呼之欲出的答案，最终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和一只受惊的马车彻底揭开。
那日午后，天色骤变，乌云压顶，顷刻间便是电闪雷鸣，暴雨倾盆。青儿恰从城外采集灵露归来，虽施展了避水诀，但雨势太大，回到城中时，裙摆鞋袜也已湿透。她想着柳家小院的方向，加快了脚步。
就在穿过一条僻静巷口时，一辆马车因雷声惊了马，竟失控地朝着她的方向猛冲过来！车夫吓得面无人色，拼命拉扯缰绳却无济于事。
眼看惊马嘶鸣，车辕就要撞上——
一道玄色身影如同鬼魅般，以惊人的速度从斜刺里冲出！那人毫不迟疑，内力灌注掌心，猛地一掌狠狠拍向惊马脖颈要害之处！力道刚猛精准，那高头大马一声哀鸣，竟被生生拍得侧翻倒地，连带车厢也轰然倾斜，堪堪在青儿身前几步远处停住，溅起大片泥水。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青儿惊魂未定，抬眸看向那及时出手之人。
雨水模糊了视线，但她依然一眼认出了那个挺拔如松的背影——赵渊！他竟恰好在此处？!
他显然也是匆忙赶来，未撑雨具，墨发和衣袍已被暴雨彻底淋透，紧贴在他宽阔的背脊和修长的身躯上，显得有些狼狈，却更添了几分落拓不羁的强悍气息。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不断滑落。
他先是急切地回头扫了她一眼，确认她安然无恙，那眼神中的担忧和紧张显而易见。随即，他脸色一沉，转向那惊慌失措的车夫和挣扎着从车厢里爬出来的乘客，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和暴怒：
“京城御道，纵马疾驰？！险些伤及人命！你们是何人府上？！黑鹰！”他厉声喝道（不知何时，黑鹰已如同影子般出现在他身后），“给本王彻查！严惩不贷！”
他那雷霆震怒的模样，是青儿从未见过的。不再是那个沉稳矜持的王爷，更像是一头被触逆鳞的怒狮，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和压迫感，竟让那几个肇事者吓得瘫软在地，连求饶都说不出口。
他是真的动怒了，因为……她险些受伤。
处理完这边，赵渊才再次转过身，大步走到青儿面前。雨水顺着他浓密的睫毛往下滴落，他却浑然不顾，只是紧紧盯着她，声音因方才的怒吼和雨水的冰冷而显得有些沙哑：“没事吧？有没有伤到？”那语气里的急切和后怕，再也无法掩饰。
青儿站在雨中，仰头看着他被雨水冲刷的俊朗面容，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和怒气，看着他因湿透而更显精壮的身躯……那些破碎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
——他冷着脸教训弄坏她花圃的她：“……成何体统！” ——他别扭地给她簪上金簪：“……祖传的小玩意儿。” ——他深夜闯入她房中，气息不稳地追问：“……仙人亦可动情吗？” ——月下，他紧紧抱着她，声音低沉而绝望：“……便是触犯天条，会万劫不复？” ——还有更多……更多朦胧的亲密与温存……
一切的一切，都与眼前这个男人的身影重重叠合！
头痛欲裂，心潮澎湃！
青儿猛地后退一步，捂住额头，脸色在雨水中显得异常苍白，眼神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混乱，喃喃出声：“是你……一直都是你……那些梦……那些记忆……王爷……我们……”她的声音颤抖，几乎语无伦次。
赵渊看到她这般模样，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和紧张！她……她想起来了？！至少，想起了一部分！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猛地上前一步，双手用力抓住她冰凉的肩膀，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青儿？你想起什么了？告诉本王！”
“我……”青儿眼中水光氤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我想起……你送我簪子……你问我……动情……还有……天条……”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钥匙，打开一扇尘封的记忆之门。
赵渊的心脏狂跳起来，巨大的喜悦冲击着他！他忍不住用力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仿佛要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声音激动得发颤：“是的！是本王！青儿，本王是你的夫君！你想起来了！你终于想起来了！”
冰冷的雨水也无法浇灭此刻两人之间燃起的熊熊火焰和失而复得的激动。
然而，就在这时，青儿却猛地用力推开他！
她眼中充满了更深的痛苦和挣扎，摇着头，泪水混合着雨水滑落：“不……不对……可是我……我选择了天龙……我伤了你……我还……”她还记得自己之前的犹豫，记得自己那次本能的选择，记得他坠楼时痛苦的眼神，记得他后来失控的伤害……巨大的愧疚感和混乱的记忆交织在一起，让她无所适从。
“那不是你的错！”赵渊急切地打断她，双手捧住她冰凉的脸颊，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语气无比坚定，“是本王不好！是本王逼你太甚！是本王混蛋！青儿，忘记那些不愉快，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本王只要你！从来都只有你！”
他的话语直接而炽热，如同这暴雨一般，冲刷着两人之间的所有隔阂与误解。
就在这时，又是一道惊雷炸响！
青儿吓得一颤，下意识地就往他怀里缩去。
赵渊立刻将她紧紧拥住，用自己湿透的、却无比温暖坚实的胸膛护住她，大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安抚：“别怕，我在。以后，我都会在。”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青儿的心防。
所有的不安、愧疚、挣扎，都在他坚定无比的怀抱和承诺中融化。她终于放弃了抵抗，伸出手，紧紧地回抱住了他，将脸深深埋在他湿冷的胸膛，哽咽着唤出了那个深埋心底的称呼：“……赵渊……”
一声惊雷，一场暴雨，一次意外。 冲垮了最后的堤防，也冲刷出了最真的心意。
两人在倾盆大雨中紧紧相拥，仿佛要将对方刻入自己的生命。雨水冰冷，他们的怀抱却滚烫如火。
所有的误会、伤害、试探与分离，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归途。
失而复得，莫过于此。
两人在暴雨中不知相拥了多久，直到彼此的身体都因湿透和激动而微微颤抖。赵渊率先回过神来，感受到怀里人儿的轻颤，立刻将她打横抱起。
“雨太大了，先回府！”他的声音不容置疑，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不容抗拒的疼惜。
青儿此刻温顺得像只猫咪，乖乖依偎在他怀里，手臂环着他的脖颈，脸颊贴着他湿冷的胸膛，听着那里面传来的、同样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只觉得无比安心。什么仙凡之别，什么前世今生，在这一刻，都没有眼前这个真实温暖的怀抱来得重要。
黑鹰早已备好马车等候在一旁，并高效地处理了惊马事故的后续。赵渊抱着青儿径直上了马车，吩咐立刻回王府。
车厢内，两人浑身滴着水，显得有些狼狈。赵渊却顾不得自己，一上车便用干燥的毯子将青儿严严实实地裹住，又拿过备用的巾子，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仔细地替她擦拭着脸上的雨水和未干的泪痕。
他的指尖偶尔划过她的皮肤，带着灼人的温度。
青儿抬眸看着他，他专注的神情，微蹙的眉头，以及那双深邃眼眸中几乎要溢出来的后怕与失而复得的珍视，让她刚刚平复一些的心跳再次失控。
“赵渊……”她轻声唤他，声音还带着哭过的鼻音。
“嗯？”他停下动作，深深望进她眼里。
“你的手……”青儿注意到他替自己擦拭雨水的手，骨节处有着明显的擦伤和红肿，显然是方才击毙惊马时留下的。她心口一紧，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腕，指尖泛起微弱的青色光华，想要替他疗伤。
赵渊却反手握住了她的指尖，阻止了她的动作。他摇了摇头，目光灼热：“一点小伤，不碍事。”比起差点失去她的恐惧，这点伤根本微不足道。他现在只想看着她，确认她真的就在眼前，真的想起了他。
他的手掌滚烫，紧紧包裹着她微凉的手指，一种无声而强大的情感在两人交握的手间流淌。
马车在王府门前停下。赵渊依旧不容分说地将青儿抱下马车，一路穿过庭院，在众多下人惊愕又不敢多看的目光中，径直将她抱回了自己的主院寝殿。
“立刻准备热水姜汤！再取两套干净衣物来！”他沉声吩咐，语气急切。
下人们慌忙应是，迅速忙碌起来。
寝殿内温暖如春，与外面的狂风暴雨仿佛两个世界。赵渊将青儿放在柔软的床榻边，自己却站在几步开外，湿透的衣物勾勒出他精壮的身形，水滴从他发梢滑落，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很快，热水和衣物都已备好。
“先去沐浴更衣，驱驱寒气，小心着凉。”赵渊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青儿看着他同样湿透的模样，轻声道：“你也……”
“本王无妨。”他打断她，示意侍女服侍她进去沐浴。
待青儿沐浴完毕，换上干燥舒适的衣裙出来时，发现赵渊也已快速收拾妥当，换上了一身墨色常服，正站在窗边，望着窗外依旧滂沱的雨势。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细微的电光闪过。
经历了方才生死一线的惊险和记忆复苏的冲击，此刻安静下来，一种混合着羞涩、激动和巨大喜悦的微妙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侍女们早已识趣地退下，并轻轻带上了门。
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烛火摇曳，映照着彼此的眼眸。
赵渊一步步向她走来，步伐沉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他在她面前站定，伸出手，轻轻拂开她颊边一缕微湿的发丝，指尖带着小心翼翼的珍重。
“现在，”他低声开口，声音醇厚如酒，带着一丝诱哄般的温柔，“告诉本王，都想起来了些什么？嗯？”
他的靠近带来强烈的压迫感，混合着刚刚沐浴后的清新气息和他身上独有的冷冽檀香，让青儿心跳如鼓。她脸颊绯红，垂下眼睫，小声地、一点点地诉说着那些纷至沓来的记忆碎片：花圃初遇、书房送汤、金簪定情、月下动心、甚至……那些羞于启齿的亲密缠绵……
她每说一句，赵渊的眼神便亮一分，握着她手的力道便收紧一分。直到她说完，他眼中已是一片汹涌的深情和近乎虔诚的激动。
“所以，”他捧起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和期待，“青儿，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知道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了。那么现在，告诉本王，你的答案是什么？”
他问的是那夜他未能等到的答案，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所有误会和痛苦的根源。
青儿望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清晰地倒映出自己同样认真的脸庞。所有犹豫和不安都已散去，心湖澄澈见底。
她深吸一口气，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这是一个带着雨水清甜和无比坚定意味的吻，生涩，却充满了不容错辨的情意。
赵渊浑身猛地一震，随即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他几乎是立刻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肢，将她用力按向自己，仿佛要将她彻底融入自己的生命。
这个吻，比暴雨中的拥抱更加炽热，更加缠绵，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珍惜和压抑太久的渴望。
一吻终了，两人气息都有些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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