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融心动时

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

柳家小院的门被轻轻叩响。蓝儿打着哈欠去开门，却见门外站着王府那位总是笑眯眯的老管家，身后跟着两名捧着精致食盒的侍女。

“蓝儿姑娘早，”管家躬身行礼，笑容可掬，“王爷吩咐，昨日宫宴油腻，恐几位不适，特让厨房做了些清淡的早点送来。另有一盅冰糖燕窝，王爷说……”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目光瞟向院内，“说是给青儿姑娘压压惊，润润嗓子。”

蓝儿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忍着笑将人请了进来。

食盒打开，是晶莹剔透的虾饺、软糯香甜的红枣糕、熬得恰到好处的米粥，还有几样精致小菜，以及那盅明显是单独给青儿的、用料十足的燕窝。

青儿看着那盅燕窝，耳边仿佛又响起昨夜他那句硬邦邦的“莫要染了风寒”，脸颊微微发热。他这哪里是送早点，分明是换着法子道歉和关心，却还要假借众人的名头。

她默默地小口吃着燕窝，甜润的滋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将那点残余的委屈和芥蒂也慢慢化开了。

此后数日， 这种“不着痕迹”的关怀便未曾断过。

有时是几本罕见的、青儿或许会感兴趣的游记杂谈；有时是几匹据说是“宫中赏赐多余”的、质地柔软、颜色雅致的上好衣料，指明是给柳家姐姐和两位姑娘做衣裳；甚至有一日，还送来两盆极为名贵的兰花，说是王爷觉得柳家院子略显清简，添些花草点缀。

他本人却再未亲自露面。

每一次，都是老管家或别的下人送来，理由都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错处，更让青儿无法拒绝。但每一样东西，都精准地投其所好，或是对症下药（比如那盅燕窝），其中的用心，昭然若揭。

青儿的心情在这些细水长流的关怀中，变得愈发复杂。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中那座因他之前失控和冷语而筑起的冰墙，正在一点点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悸动和难以忽视的思念。她开始期待每天的“礼物”，开始不由自主地留意院外的动静。

而更让她心绪不宁的是，她发现自己关于过去的记忆碎片，开始越来越多地、不受控制地涌现。

有时是梦中，有时是发呆的瞬间。

她会突然看到一个画面：自己笨手笨脚地捧着一盅汤，忐忑地走向书房…… 会听到一个声音，带着强作镇定的笨拙：“……祖传的小玩意儿，瞧着与你今日的衣裳还算相配。”然后是一支冰凉的簪子插入发间的触感…… 甚至会感觉到一个拥抱，带着冷冽的檀香和令人安心的力度，在她耳边低语：“……本王的人……”

这些碎片模糊而短暂，却带着异常真实的情感冲击，让她心跳加速，脸颊发烫。她越来越确定，自己和这位王爷之间，一定有过极其深刻的过往。那份熟悉的心动和依赖，并非空穴来风。

这一日，王府又派人送来几样时新瓜果。待人走后，蓝儿拿起一个红彤彤的果子，蹭到青儿身边，眨着眼笑道：“五姐，王爷这日日嘘寒问暖的，都快把这小院的门槛踏平了。我看呐，某些人的心，怕是早就被这些瓜果点心给收买喽？”

青儿脸一红，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他……他那是看在宜宣和柳姐姐的面子上……”

“哦？”蓝儿拖长了语调，俏皮地凑近，“那为何燕窝只单独给你？那衣料子的颜色，分明也是挑着你喜欢的青色和淡雅花色？我怎么听说，王爷昨日还特意问了黑鹰，城南哪家的桂花糕最是香甜不腻？莫非……柳公子和姐姐突然爱吃甜食了？”

青儿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脸颊愈发滚烫，只得伸手去拧她的嘴：“就你话多！”

姐妹俩笑闹作一团，但青儿眼底的羞涩和慌乱，却骗不了人。

她站在窗边，望着王府的方向，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件早已洗净、却依旧残留着冷冽檀香气的玄色披风。

他不再强势逼近，却用这种细致入微的、无处不在的关怀，织成了一张柔软的网，将她轻轻包裹。而她那颗本就为他悸动的心，在这张网中，越陷越深。

思念，如藤蔓疯长。 答案，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