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中的景象如水波般流转,青儿心念微动,她想知道六妹蓝儿此刻正在做些什么。伏羲琴感应到她的心意,画面随之切换,来到了京城一场声势浩大的赛诗会现场。
青儿与赵渊隐在远处,看见蓝儿正与京城的土地公并肩行来。蓝儿语气带着几分焦急:“土地,你可见过我五姐了?”
土地公拄着拐杖,摇了摇头:“回六公主,小神不曾见过五公主仙驾。不过……五公主性子活泼,最爱热闹,她若真来了京城,必定会去一个地方。”
“何处?”蓝儿急忙追问。
土地公抬手一指前方人声鼎沸之处,笃定道:“喏,就是这儿了!”
蓝儿抬头望去,只见“赛诗会”三个大字的旗帜迎风招展,文人墨客云集。她本就酷爱诗词,见此场景,眼中顿时流露出浓厚的兴趣,暂时将寻姐之事搁下,饶有兴致地观望起来。
不一会儿,人群忽然一阵骚动,伴随着阵阵欢呼。
“马公子来了!是马公子!”
青儿和赵渊循着人声望去,只见马天龙一身华服,骑着神骏的汗血宝马,由管家引路,被众多仰慕者簇拥着,意气风发地来到会场。他翻身下马,动作潇洒利落,自信从容地踏上主台,朗声宣布:
“赛诗诗无题,交友友遍地!我宣布,本届赛诗大会,现在开始!”
台下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与叫好声。
青儿看着马天龙这般光芒万丈、如同众星拱月般的模样,也不禁为他感到高兴,仿佛看到了他本该拥有的人生。
赵渊看着她眼中为旁人闪耀的欣慰光芒,心中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醋意,但还是保持着王爷的风度,象征性地轻轻鼓了鼓掌。心底却暗自庆幸:还好,上天将青儿送到了他的王府,落在了他的牡丹园中。他几乎不敢去想,若是青儿先遇见的是这般耀眼如烈阳的马天龙,结局会是如何。
两人又将目光投向蓝儿。只见她显然也认出了这位曾为她解围的贵公子,眼中掠过一丝惊喜与欣赏,对身边的土地公低声赞叹道:“是他。这凡人……果然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青儿与赵渊相视一笑,看着蓝儿那略带“花痴”的模样。青儿也由衷赞道:“天龙这一身打扮,确实好看。”
赵渊闻言,心底那点醋意又冒了头,竟带着几分幼稚地伸出手,轻轻挡了一下青儿的眼睛,低声道:“夫人只看为夫便好。”
青儿先是一愣,随即被他这难得的醋意逗笑,两人旁若无人地低声打闹起来。
赛诗会正式开始,第一题的题目是“逆风如解意”。
台下一位才女略一思索,便对出下句:“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赵渊与青儿相视一眼,皆微微颔首,觉得此句确实精妙,与众人一同鼓掌。
这时,隐在人群中的蓝儿似乎被激发了诗兴,又或是想引起某些人的注意。她悄悄施法,让人群中一位长相普通的女子忽然开口,将对联吟了出来:
“方才心中偶得一句‘绕堤柳,柳映清波,更添三蒿翠’,自觉有几分意境,可这下一句,无论如何也接不上了,总觉得气韵不畅。诸位才思敏捷,可否帮我续续?”
台上的马天龙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只是他显然听岔了,朗声接道:“绕…绕蹄牛?硬青包?耕田三镐催?姑娘这诗……怎么突然说起耕田的事了?还挺有劲头!”
那被施法的女子被他这番话说得脸颊微红,羞赧地抿嘴一笑,忍不住拿团扇轻掩半面,娇嗔:“马公子!你……你真是……尽会胡说打趣我。”
蓝儿见那女子说不清楚,心下着急,忍不住亲自开口,声音清越如山泉:“马公子,是‘绕堤柳,柳映清波,更添三蒿翠’。说的是堤岸边的柳树,影子映在清澈的水波上,让水色看起来更绿了。没有牛,也没有耕田镐头那些啦。”
马天龙恍然大悟,循声往人群中望去,一眼便看到了那位气质清绝、容颜秀美的蓝衣姑娘。他眼中瞬间闪过惊艳之色,非但不觉窘迫,反而咧嘴爽朗大笑起来,冲着蓝儿的方向打趣道:
“哎哟!原来是我听岔了!我就说嘛,姑娘这么文静,写的诗都跟画儿似的,怎么突然就从那个……那个婉约派,转型成田园风实干派诗人了?这风格转得也太快了,我还以为姑娘放下笔墨就要扛起锄头下地了呢!哈哈哈!”
隐身的青儿看着马天龙那毫无心机、爽朗大笑的样子,眼中流露出一种近乎宠溺的无奈,轻轻摇头,对赵渊叹道:“这个天龙……总是这样,天真得像一团火,热情又幼稚。” 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是对故友的包容。
赵渊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露出一丝高冷又了然的浅笑。他目光在马天龙那爽朗却懵懂的脸上轻轻掠过,随即转向青儿,看到她脸上那包容又温柔的笑容,眼神不禁也变得格外柔和。他对青儿道:“此人虽胸无点墨,倒也有趣。心思纯净,阳光温暖,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马天龙那毫无阴霾的笑容,心中微动,对青儿说出了更深层的想法:“马天龙……真是个妙人。若非都与夫人有缘,倒真愿与他这等赤诚之人结交。他救了夫人,一路护你至此,这份恩情,本王铭记于心。” 他的目光落回青儿身上,眼神温柔而坚定,“待夫人与我成婚,他便是我们的恩人。我必不会亏待他,许他一生富贵逍遥,让他永远保有这份阳光般的笑容。如此,方是两全。” 想到这里,他看向马天龙的眼神里,甚至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胜利者的宽容与释然。
青儿听赵渊如此说,并非将马天龙视为情敌,而是真心将其视为恩人,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暖流,为他的胸襟与担当深深感动。
幻境再次转换,场景来到了马府书房。
马天龙与柳宜宣正在对话。两人口中都说着“飘逸俊秀”、“天女下凡”,却分明一个在说人,一个在论诗。
柳宜宣道:“天龙,你说的是那诗句确实精妙……”
马天龙打断他,眼中放着光:“我说的是那位蓝衣姑娘!宜宣,你不觉得她宛若天人吗?”
柳宜宣失笑:“我说的是诗。你说的是?”
马天龙毫不犹豫:“我说的是人!” 随即他吩咐下人:“快去!务必给我找到今日赛诗会上那位蓝衣姑娘!”
他转向柳宜宣,脸上带着一种命中注定的笃定:“宜宣,我感觉与这位蓝衣姑娘,是前世有缘,今生再续啊!”
柳宜宣看着他,了然地笑了笑,带着几分戏谑:“哦?是吗,天龙。你这‘前世缘’,每一次‘续’,可都是续了三天就没有下文了呀。”
马天龙也不恼,哈哈一笑,自信满满:“你这不是看不起我吗?我这一次是认真的!”
柳宜宣摇头笑道:“对对对,天龙兄每一次……都是认真的。”
听到这里,赵渊心中最后那点儿因马天龙先认识蓝儿而产生的不安,也彻底散去了。他看得分明,就算是马天龙先遇到了青儿,以他这般跳脱风流、难以定性的心性,也绝留不住青儿。青儿是九天之上的神女,在千万年的时光里都未曾动过凡心,又怎会对凡间这种来得快去得也快、朝三暮四的感情产生兴趣?赵渊想着,果然,还是自己这般一旦认定便至死不渝的性情,更适合与青儿相伴永恒。
赵渊带着几分得意,对青儿说道:“你看,马天龙风流却不下流,红颜知己无数。他始终是这般沾花惹草、难以安定的心性。而本王不是。”
青儿看着身边这个深情专一、将所有温柔都给了自己的男人,心中满是熨帖,温柔地靠向他,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是。我知道。”
赵渊动情地拥住她,低沉的声音里是无比的郑重与承诺:“清修几十载,一朝堕入红尘,只为你一人。本王就动心了这一次,往后余生,只有你,也只能是你。”
青儿依偎在他坚实的胸膛,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柔声回应:“往后余生,若是没有你,这无穷无尽的生命,也不过是漫长的孤寂,再无意思。”
赵渊心中激荡,将青儿往自己怀里更紧地揽了揽,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周围的幻境如同褪色的水墨画,渐渐模糊、散去。两人携手,心神归一,回到了现实中的靖王府,静室安宁,唯有彼此相贴的体温和交织的呼吸,诉说着跨越仙凡的深情与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