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花园内,百花依旧绚烂,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离别的气息。马天龙即将随父亲前往苏杭,临行前,他请求与青儿单独话别。赵渊远远站在廊下,负手而立,神色平静,给予了他们足够的空间。
马天龙看着眼前容颜绝世、气质空灵的青儿,眼中没有了往日的痴迷与执念,只剩下一种沉淀后的清澈与真诚。
“青儿,”他开口,声音比往常沉稳了许多,“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青儿看着他,眼中有着温和的笑意,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唏嘘:“天龙,此去苏杭,山高水长,愿你前程似锦,逍遥自在。”
马天龙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自嘲又释然的弧度:“以前的我,总觉得人生得意,莫过于拥绝世美人,览人间盛景。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最初在街上帮你,除了那点侠义心,也未尝没有见你身段极佳,想着面纱下定是位美人的轻浮念头。”
他顿了顿,目光坦然地看着她,继续道:“可后来,你面纱落下,我看到那道疤,心里除了愤怒与心疼,竟没有半分嫌弃。再后来,陪你一路逃亡,看你即便失去记忆、容颜受损,眼神却依旧干净得像山泉水,性子坚韧又纯粹……我才恍然明白,我以前所谓的‘爱美人’,爱的不过是张皮囊。直到放下对容貌的执念,我才算真正认识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大美人’。” 他的目光落在她清澈的眼眸和那份独特的气质上,含义不言而喻。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并无奢求的遗憾:“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如果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不是在街头,不是在你落难时,而是在我更成熟些,在我还是那个……或许能与你更般配一点的马公子的时候。”
他的话语真挚而坦荡,不掺一丝杂质。
青儿心中感动,却也只能轻轻摇头,柔声道:“天龙,人生没有如果。我们能相遇,你在我最无助时伸出援手,这份情谊,青儿永世不忘。但缘分天定,我与他……”她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远处廊下那个挺拔的身影,“是早已刻在三生石上的宿命。”
廊下的赵渊,将他们的话依稀听在耳中。听到马天龙那句“如果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他并未如以往那般心生不悦,反而唇角微扬,露出一抹了然又释然的浅笑。
他心中暗忖:“就算早些相遇又如何?那时的马天龙,不过是京城众多风流贵胄中的一个,纵有侠义之心,也难脱纨绔习气。他对青儿的‘好’,或许始于容颜,或许源于一时意气。而青儿,是九天之上最纯净的云霞,岂会为凡间这般流于表面的热烈所动?唯有历经磨难,方知真心几何。他与青儿之间,是共同面对生死的羁绊,是失而复得的珍重,这份情感的重量,远非年少轻浮时的邂逅可比。”
赵渊轻轻摇头,彻底释然。他从未将马天龙视为真正的对手,并非出于傲慢,而是源于对青儿心意的笃定,以及对这份感情深度的认知。
然而,此时的靖王爷赵渊并不知道,在命运长河的某一个隐秘分支,在另一个波诡云谲的时空里,因为他在某个关键节点一次错误的抉择,或是命运的残酷戏弄——自那日王府一别,他竟真的再也未能寻回他的青儿。
在那个时空里,他们每一次近在咫尺的相遇,都会被无形的命运之手拨开,如同交错而过的平行线,一次次徒留遗憾与焦灼。最终,为了保护心中所爱,为了斩断那纠缠不休的孽缘与威胁,那个时空的赵渊,在与妖邪的最终对决里,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带着未能说出口的爱恋与无尽的憾恨,血染袍袖,黯然陨落。
而在那个没有赵渊的世界里,是马天龙,这个曾经看似不着调的贵公子,在漫长的时光中,用他赤诚如火的陪伴,融化了她心中的冰霜,抚平了她曾经的创伤。他们或许走遍了名山大川,或许隐于市井烟火,最终,竟是马天龙与青儿,携手走到了最后。
不过,那都是命运错轨下的后话了。
在此刻,在这个时空中,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靖王府的花园里。马天龙对青儿露出了一个如同初见时那般灿烂、却多了几分成熟与洒脱的笑容,郑重地拱手,深深一揖。
“青儿,保重。”
“天龙,你也保重。”
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
此间一别,各自安好,便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