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恙的遗憾

医仙的身影消失在瑶池方向的云雾中，确认无恙的消息仿佛一道赦令，让紧绷的气氛骤然松弛。赵渊扶着青儿在云海畔的玉栏边坐下，清风拂过，吹散了他额角因方才极度紧张而渗出的细密汗珠。

“看把你紧张的。”青儿侧头看他，语气带着劫后余生的娇嗔，还有一丝对他如此反应的甜蜜，“我都说了只是有点反胃，定是刚才那杯酒喝急了。”

赵渊握住她的手，指尖微微发凉，是肾上腺素褪去后的痕迹。他长长地、近乎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一种如释重负的虚脱感首先席卷了他。安全了。 这是最直接、最强烈的情绪。若真有孕，在那般众目睽睽之下被察觉，后果不堪设想。他脑海中瞬间构想的种种紧急预案——如何编造下凡理由，如何避开巡查，如何在凡间寻一处安全所在——所有这些沉重的负担，此刻都烟消云散。他和青儿暂时无需面对那滔天巨浪，这无疑是万幸。

然而，就在这巨大的安心感之下，另一股潜流悄然涌动，细微却无法忽视。那是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就像全力冲刺的人突然撞上了一堵柔软的墙，预期的冲击没有到来，但那股向前的劲儿却无处安放，化作了一丝茫然的失重。

他不禁在心底自问：我刚才……在期待什么？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感到些许惊愕。他明明知道那是最危险的境地，理智一万个抗拒，可为何在确认虚惊一场后，心头会掠过一抹极淡的惆怅？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青儿依旧平坦的小腹上，仅仅一瞬便移开，生怕被她察觉。那一刻，他想象过的画面——一个融合了他与青儿血脉的小生命，一个在严酷天规下象征着他们爱情最隐秘、最坚实果实的结晶——虽然模糊，却曾带来过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战栗的悸动。那是一种超越现世陪伴的、更深层次的联结，是一种对抗漫长仙途与冰冷规则的、带着暖意的希望。

或许，潜意识里，我渴望的，正是这样一种斩不断、抹不掉的羁绊。 赵渊暗自思忖。这羁绊不仅联结他与青儿，更像一枚楔子，钉入这看似永恒的仙界，证明他们凡尘之爱的真实与不朽。有了孩子，他们的关系将不再是两位仙人之间的私情，而是一个无法被轻易拆散的小小世界。

但这缕失落如同投入湖面的小石子，涟漪很快便消散在更广阔的理智湖水中。他清楚地知道，这丝妄念是何其奢侈和不切实际。现在，还不是时候。能像此刻这般，在云海之畔光明正大地牵着她的手，能每日在藏书阁的禁制后拥有短暂的温存，已是逆天而行争来的片刻安宁。

他将心中那点微小的波澜轻轻压下，如同拂去衣襟上看不见的尘埃。转过头，对上青儿依旧带着些许关切和疑惑的目光，赵渊的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温润与平静。他抬手，极其轻柔地将她被风吹乱的一缕鬓发挽到耳后，指尖触及她微凉的耳垂，带着无限的珍视。

“没事就好。”他低声说，声音比平时更加柔和，“许是近日修炼有些急了，又加上宴饮，脾胃才会不适。回去后我帮你调息一下，再服些医仙开的仙露，好好休息便是。”

他的眼神深邃，将那份失落后更深沉的眷恋与守护之意，尽数化作此刻的温柔。能这样守护着她，已是上天莫大的恩赐。至于其他，来日方长。 当前最紧要的，是护她周全，在这九重天上，一步步夯实他们的立足之地。那关于未来的、更完整的憧憬，或许遥远，但并非绝无可能，他愿意用无尽的耐心和努力去等待和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