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书房内,时间仿佛凝固。赵渊站在原地,周身还残留着被强行传送的仙力波动,以及那铭刻在神魂深处、冰冷刺骨的禁制——法力永不可用于战争。这不仅仅是限制,更像是一种嘲讽,嘲讽他曾经以军功立身、以守护苍生为己任的过往。
青儿最后的话语,如同魔咒,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我就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
“如果我不是亲王,你根本不会与我在一起?”
“……是。”
“两不相欠!”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他心中最柔软、也是最骄傲的地方。他想起自己曾多么庆幸能拥有她,以为跨越仙凡的爱恋是世间最珍贵的奇迹,却原来,在她眼中,自己引以为傲的身份、地位,才是吸引她的根本?而那些耳鬓厮磨的温情,那些生死相许的誓言,都只是这“权势”点缀下的逢场作戏?
一股前所未有的荒谬感和彻骨的冰凉席卷了他。他支撑着身体,走到书案前,案上还摆放着青儿之前把玩过的、他特意为她寻来的孔雀毛羽扇。他伸手拿起,那柔软的羽毛触感依旧,却再也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呵呵……”低沉的笑声从他喉间溢出,带着无尽的苦涩与自嘲。他赵渊,自负智计无双,武功盖世,在朝堂在战场都能挥斥方遒,却原来在情之一字上,愚蠢至此!竟将一个贪慕虚荣的仙子,错认了此生挚爱!
“砰!”
手中的羽扇被他狠狠掷在地上,华美的羽毛散落一地,如同他们此刻破碎的关系。
他颓然坐倒在宽大的太师椅上,仰头望着书房精美的藻井,眼中却是一片空洞的死寂。建功立业?守护苍生?他曾以为那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可现在,支撑他这一切的信念仿佛瞬间崩塌了。若连最亲近、最珍视之人都能如此虚情假意,那他所守护的这一切,又有何意义?
一种巨大的疲惫和虚无感将他淹没。他不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算无遗策的王爷,更像是一个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空壳。窗外,王府依旧繁华,仆从依旧恭敬,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
与此同时,九重天上,凌霄殿的纷扰已然散去。
众仙唏嘘着告退,殿内只剩下王母娘娘和僵立原地、脸色苍白如纸的青儿。
当赵渊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传送仙光中,青儿强撑的那股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她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幸得旁边的仙娥及时扶住。
“现在知道疼了?”王母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听不出喜怒。
青儿抬起头,泪眼模糊,再也无法维持那虚伪的骄纵,声音破碎不堪:“母后……他……他是不是恨透我了?”
王母走下御座,来到她面前,看着女儿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眼中终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但语气依旧严厉:“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保全了他的身份地位,保全了他的修为前程。至于恨……青儿,当你选择‘保护’他的时候,就该料到要承受这‘被误解’的代价。”
“可我……”青儿的泪水汹涌而出,“我心里好痛……比剔仙骨还痛……”
“这便是情劫。”王母淡淡道,“你今日斩断情丝,虽痛在一时,却免了他命运改写、跌落尘埃之苦。至于他是否恨你,与你此后仙途,已无干系。从今往后,你需谨记身份,潜心修行,莫要再动凡心。”
王母转身,准备离去,最后留下一句:“禁足瑶池偏殿,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半步。”
仙娥搀扶着几乎无法行走的青儿,一步步离开凌霄殿。青儿回头,最后望了一眼赵渊消失的方向,心中一片荒芜。她亲手将他推开,推回了他原本的世界,却也把自己打入了无边的心狱。往后的漫长仙生,恐怕只剩下这噬骨的思念与无尽的悔恨相伴。
而凡间王府中,赵渊在书房里枯坐了一夜。晨曦微露时,他推开房门,面容依旧俊美,眼神却沉寂如古井。他对恭敬等候的老管家吩咐,声音平静无波:
“将……王妃所有的东西,都收起来。锁进库房。”
“是,王爷。”老管家察觉到王爷身上那股不同以往的冰冷气息,不敢多问,连忙应下。
赵渊走过熟悉的庭院,目光扫过他们曾一起赏花的亭台,一起依偎的水榭,心中再无波澜,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麻木。
他依旧是那个权势滔天的王爷,但那个会因为他剥好一颗葡萄而笑靥如花的女子,那个会在月下为他起舞歌唱的仙子,已经在他的世界里,“死”去了。活下来的,只是一个戴着王爷面具,内心却已荒芜的空壳。
天庭与凡间,两个世界,一对有情人,以最惨烈的方式“得偿所愿”,却也陷入了更深的、看似无解的困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