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裹着京城的喧嚣，卷进七皇子萧彻府邸的偏院。沈青雀垂着眼，指尖划过腰间暗袋里的短箭——箭镞淬了见血封喉的“醉流霞”，是她今夜的任务。
她此刻的身份是新入府的舞姬“阿雀”，水绿罗裙衬得身姿纤弱，面上覆着层薄如蝉翼的纱，遮住眼底的冷光。按听风楼的密令，今夜赴宴的户部侍郎周显，便是当年构陷沈家的罪臣之一。
宴厅里丝竹声靡，萧彻斜倚在主位上，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酒杯。他生得一副好皮囊，眉梢眼角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真如外界传言那般，是个只知流连风月的闲散王爷。沈青雀随着舞姬们入内，目光掠过周显微秃的头顶，心跳稳如擂鼓。
曲至高潮，她旋身时故意踉跄，手中的玉盏“哐当”砸在地上，碎片溅到周显脚边。趁众人惊呼的间隙，她指尖已扣住短箭，正要借着俯身拾盏的动作发难，腕间却突然一紧。
是萧彻。
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掌心的温度透过薄纱传来，力道却重得让她无法挣脱。“舞姬失手，本王倒要看看，你这袖中藏了什么好东西。”他的声音带着笑意，眼神却冷得像冰，直直穿透她的伪装。
沈青雀心头一沉，指尖的短箭几乎要刺破掌心。她抬眼望进萧彻的眸子，那里面没有惊艳，只有洞悉一切的审视。“王爷说笑了，妾身不过是个舞姬，能藏什么？”她刻意放软声音，带着几分怯意。
萧彻却忽然笑了，松开她的手腕，转而拿起一片玉盏碎片，轻轻刮过她的纱巾边缘：“‘醉流霞’的气味，本王还不至于认错。听风楼的杀手，倒是会选身份。”
这句话像惊雷，让沈青雀瞬间绷紧了神经。她暗中摸向靴筒里的匕首，却听萧彻又道：“周显的命，本王也想要。但不是今晚，也不是用你的方式。”他俯身，声音压得极低，“留在本王身边，帮本王查三皇子的动向。事成之后，沈家旧案的线索，本王双手奉上。”
沈青雀猛地抬头。沈家的线索，是她支撑至今的执念。她盯着萧彻的眼睛，试图看清他是否在撒谎，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潭水。
“王爷就不怕我反戈一击？”她问。
“怕。”萧彻直起身，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本王赌，你比本王更想要真相。”
宴散后，沈青雀被带去了西厢院。院门锁着，明着是优待，实则是软禁。她坐在窗边，看着月光洒在青石板上，想起七岁那年，也是这样的月夜，忠仆抱着她从密道逃出，身后是沈家冲天的火光。
“阿雀姑娘。”门外传来脚步声，是萧彻的贴身小厮砚台，“王爷让小的送来这个。”
托盘上放着一支白玉箭，箭杆上刻着“青雀”二字——那是她丢失多年的信物。沈青雀的手指颤了颤，拿起箭时，发现箭尾藏着张纸条，上面是萧彻的字迹：“周显明日会去城外别庄，那里有他贪赃枉法的账册。”
她捏紧纸条，忽然明白萧彻的用意。他不是要利用她，而是在与她做交易，用线索换她的助力。
第二日，沈青雀乔装成农妇，跟着周显的车马到了别庄。账册藏在书房的暗格里，她得手时却撞见了不速之客——镇国公世子谢景行。
谢景行穿着一身月白长衫，正站在书架前翻书，见她进来，先是一愣，随即眉头微蹙：“姑娘看着，倒有几分眼熟。”
沈青雀心头一紧，垂首避开他的目光：“世子认错人了。”她攥着账册，转身就要走，却被谢景行拦住。
“姑娘袖中是什么？”他的语气温和，眼神却带着探究，“这别庄是周显的私宅，姑娘贸然闯入，怕是不妥。”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马蹄声，是周显回来了。沈青雀急中生智，将账册塞进书架缝隙，故意撞向谢景行，趁他扶她的间隙，指尖沾了点早已备好的迷药，轻轻点在他颈间。
谢景行眼神一滞，缓缓倒了下去。沈青雀看着他失去意识的脸，心底掠过一丝复杂——她认得他，当年沈家宴会上，这个少年曾给过她一块桂花糕。只是时过境迁，他早已不记得她，而她，也再不是当年的沈青雀。
她迅速取回账册，翻出院墙时，却见萧彻的马车停在巷口。他坐在车里，见她上来，递过一块干净的帕子：“谢景行没为难你？”
“没有。”沈青雀擦了擦手上的灰，将账册递给他，“王爷要的东西。”
萧彻接过账册，却没看，反而盯着她的手腕：“昨夜本王捏疼你了？”他伸手，指尖快要碰到她的淤青，又忽然收回，“砚台那里有药膏，你拿去用。”
沈青雀看着他别扭的模样，心底泛起一丝异样。她沉默着点头，转头看向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想起谢景行那句“眼熟”，莫名觉得，这京城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而她这只从江南飞来的寒雀，已然踏入了这盘名为权谋的棋局，再无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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