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核树的第二十四片叶子刚探出头,树洞口的金粉就凝结成了枚小小的邮戳,图案是朵半开的星核花,花心嵌着颗会转的露珠。陆战霆伸手碰了碰,露珠里竟映出片嫩绿色的田野——那是陈爷爷家的山楂园,此刻正冒出星星点点的嫩芽。
“陆叔叔快看!”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封信跑过来,信封上画着只歪歪扭扭的兔子,“这是给山楂树的信!我让它快点开花!”她踮起脚尖把信塞进树洞,星核虫立刻衔住信封,翅膀抖落的金粉在信纸上印出串小脚印,像兔子在雪地上跳。
老木匠提着桶油漆路过,看见树洞壁上新添的刻痕,忍不住停下脚步。那是行更小的字,像是用指甲轻轻划上去的:“爸,山楂花开了,我数了,有二十七朵。”字迹旁边还画着朵小小的花,花瓣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这孩子……”老木匠抹了把眼角,往树洞里塞了把新做的小刻刀,“让阿明刻得再清楚些,别让风把字吹淡了。”
戴眼镜的男孩抱着本厚厚的笔记本赶来,扉页上贴满了星核树的照片,从抽芽到落叶,每一页都标着日期。“陆叔叔,你看去年的今天,星核树才到我胸口呢。”他指着张照片,照片里的自己穿着校服,站在树苗旁比着“耶”,树顶上还停着只星核虫。“今年它都快比我高了,阿明哥会不会也长得更高了?”
陆战霆刚要回答,树洞里忽然飘出片山楂花瓣,粉白相间,沾着点金粉。花瓣落在男孩的笔记本上,正好贴在今年的日期旁边,像枚天然的书签。“你看,”他笑着指给男孩看,“它在回答你呢。”
陈爷爷背着竹筐来摘野菜,路过星核树时特意停了停,往树洞里放了把新晒的山楂干。“阿明最爱吃这个,”他对着树洞轻声说,“今年的山楂结得稠,等晒干了给你留着,就像以前那样,装在你床头的铁盒里。”话音刚落,树洞里就传出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谁在轻轻叩击木板,三下,又三下,像极了阿明小时候放学回家,总爱用手指敲家门的节奏。
陆战霆靠在树干上,看着阳光透过枝叶,在树洞前织成张浮动的光网。星核虫带着新的信件往树洞深处飞,金粉在光网里穿来穿去,像无数颗跳动的星子。他忽然发现,那些刻在树壁上的字,那些藏在树洞里的信,那些偶尔飘出的花瓣和声响,都不是真正的“回音”。
真正的回音,是陈爷爷提起山楂干时,眼角那抹温柔的笑;是老木匠摩挲着新刻刀时,指尖的温度;是男孩看着花瓣书签时,眼里闪的光。是这些被牵挂浸润的瞬间,让时光有了重量,让思念有了形状。
傍晚时,风忽然变得暖和起来,星核树的枝桠轻轻晃动,树洞里飘出串细碎的金粉,在空中拼出个模糊的轮廓——像个少年背着柴担,肩上落着片山楂花瓣,正朝着家的方向走。
“阿明回来了……”陈爷爷喃喃着,伸手去接那金粉,却只摸到片落在掌心的星核叶,叶尖沾着颗露珠,映着渐暗的天色,像颗不会熄灭的星星。
陆战霆抬头望向树顶,第二十四片叶子已经完全舒展,叶片上的纹路清晰可见,像封写满祝福的信,被风轻轻读给路过的云朵听。树洞里的星核虫该开始整理今夜的信件了,那些藏着牵挂的字迹,会在金粉的包裹下,慢慢酿成春天的味道,等到来年,从枝头的花苞里,轻轻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