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划过手机屏幕，我的视线死死钉在朋友圈那张最新更新的合照上。
林薇穿着我省吃俭用三个月才舍得买却一直没机会穿的白色连衣裙，笑靥如花地偎在陆辰怀里。背景是市中心那家人均消费她一个月工资的高级西餐厅，陆辰的手紧紧揽着林薇的腰，配文是：“余生请指教~@辰”
下面共同好友的评论炸开了锅。
“哇！官宣了官宣了！”
“郎才女貌，恭喜恭喜！”
“辰少终于收心定下来啦？”
胃里一阵翻搅的恶心。就在昨天，陆辰还给我发信息，抱怨出差忙碌，让我照顾好自己。我甚至还在担心他胃不好，熬夜会不会太辛苦。
原来忙的是劈腿，辛苦的是脚踏两条船。
冰冷的麻木过后，是火山喷发般的屈辱和愤怒，灼烧着我的五脏六腑。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眼泪却不争气地模糊了视线。
我像个傻子。全世界大概只有我这个正牌女友被蒙在鼓里，看着他们公然秀恩爱，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不能就这么算了。
凭什么他们肆意践踏我的真心，还能如此心安理得、光鲜亮丽？凭什么我要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成为他们爱情故事里那个被遗忘、被嘲弄的背景板？
一个疯狂又危险的念头，在极致的愤怒中破土而出，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
陆辰最怕的人…是他小叔，陆氏集团真正的掌权人，陆靳言。
那个男人，矜贵疏离，高高在上，是陆家说一不二的存在，也是陆辰挥之不去的阴影。陆辰每次提起，语气都带着不易察觉的敬畏和恐惧。
如果…如果能接近陆靳言…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战栗，不仅仅是恐惧，还有一种堕落的快意。
我要让陆辰知道，当陆辰发现他弃之如敝履的前女友，成了他惧怕的小叔身边的女人时，那张虚伪深情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我开始疯狂搜集关于陆靳言的一切信息。网络上的公开资料少得可怜，只有几张模糊的财经新闻配图，以及一些语焉不详的关于他手腕狠厉、不近人情的传闻。
我只知道他偶尔会去一家会员制的私人艺术画廊。
那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接触到他的地方。
用尽了过去兼职攒下的大部分积蓄，又托了几层关系，我才勉强弄到一张那次小型艺术展的临时入场许可我穿上最体面的一条裙子，化了精致的妆，试图掩盖住眼底的慌乱和孤注一掷。
画廊里静得能听到心跳声。冷白的灯光打在形态各异的艺术品上，空气里弥漫着疏离的艺术气息和淡淡的香氛味道。我局促地站着，与周围那些衣着低调却价值不菲、谈吐优雅的真正的名流格格不入。
然后，我看到了他。
陆靳言。
他站在一幅巨大的抽象画前，侧对着我。一身剪裁完美的墨色西装，衬得他身姿颀长挺拔。指尖随意搭在手腕的表带上，眼神淡漠地落在画作上，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仅仅是一个侧影，就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我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报复计划可笑又幼稚，像飞蛾扑火。
可是，想到陆辰和林薇那张合照，那股支撑着我的恨意又涌了上来。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走过去。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在他身后不远处站定，我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混合着淡淡烟草的气息。我张了张嘴，预先演练过无数次的搭讪台词卡在喉咙里，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男人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或者早已察觉到我这个不协调的存在。
他缓缓转过身。
目光落在我身上。
那是一双极其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寒潭，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直看到人心底最狼狈不堪的角落。
我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惊诧，没有疑惑，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我感觉自己像被放在聚光灯下炙烤，无所遁形。
就在我几乎要落荒而逃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声音低沉醇厚，像大提琴的弦音拂过心尖，却带着冰冷的质感。
“看够了？”
我猛地抬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脸颊瞬间烧起来。
他往前迈了一小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股迫人的压力更重了。他微微倾身，靠得更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进我的耳膜。
“或者说，费这么大力气找到这里，故意接近我…”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弧度。
“是想报复陆辰？”
我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脸色煞白。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
我像个蹩脚的小丑，自以为计划周密，却从一开始就暴露在猎人的视野里。巨大的难堪和恐惧攫住了我，手脚冰凉，连指尖都在发颤。
她几乎想立刻转身逃跑。
然而，预料中的嘲弄或者驱赶并没有到来。
陆靳言直起身，目光在我毫无血色的脸上停留了两秒，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闪过一丝极快的、类似兴味的东西。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我完全无法理解的举动。
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揽住了我的肩膀，一个看似亲密、实则充满掌控意味的姿态。他带着我，转向那幅画，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问话从未存在过。
“这幅画的光影处理得很特别，你觉得呢？”
我浑身僵硬得像块木头，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什么光影什么艺术。我只能凭借本能，顺着他的力道，茫然地看向那幅色彩浓烈混乱的画布。
鼻尖萦绕的全是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被他掌心接触的肩膀皮肤隔着衣料烫得惊人。
他…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拆穿我，没有让她滚，反而…配合我？
接下来的时间，我如同梦游。陆靳言并没有再做出任何逾矩的举动，也没有再提陆辰，只是真的像一位偶遇的同伴，偶尔会对展出的作品点评一两句，见解精辟，语气平淡。
直到展览接近尾声，有人上前来与他寒暄，目光好奇地落在我身上。
陆靳言神色自若，淡淡一笑，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一位朋友。”
那位看起来像是画廊老板的男人立刻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不再多问。
我的心却因那四个字掀起了惊涛骇浪。
朋友？
他究竟想做什么？
离开画廊时，夜色已浓。凉风一吹，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混乱发热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陆靳言的车停在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迈巴赫，低调而奢华，像蛰伏的猛兽。
陆靳言替我拉开副驾的车门，动作绅士无可挑剔。
我犹豫地站在车边，鼓足勇气抬头看他：“陆先生…您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看穿了我的目的，却不拆穿，反而…陪我演了下去？
陆靳言垂眸看着我，霓虹灯的光影在他深邃的眼底明明灭灭。他伸出手，微凉的指尖轻轻拂过我的脸颊，将我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挽到耳后。
那个动作温柔得近乎缱绻，却让我从脊椎窜起一股战栗。
陆靳言俯身，靠近我，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声音低沉，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却比夜风更凉。
“因为…”
他刻意停顿，欣赏着我微微颤抖的眼睫。
“我觉得这场戏，似乎会很有趣。”
他退开些许，目光落在我因震惊而微张的唇上，语气轻描淡写，却掷地有声。
“上车吧。从明天开始，我会正式追求你。”
车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我坐在价值不菲的豪车里，车内弥漫着他身上同样的雪松冷香，我却只觉得像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报复的剧本从我孤注一掷的独角戏，突然变成了由陆靳言主导的、走向莫测的双人舞。
我攥紧了微微汗湿的手心，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流光溢彩。
这场危险的游戏，我已经踏出了第一步，没有了回头路。
……
陆靳言的“追求”，来得密集而高调，近乎一场表演。
第二天，我所在那家小公司的前台就被巨大的花束淹没。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夸张到需要两人合抱，卡片上没有落款，只有一行凌厉霸道的字迹——“赔礼”。
整个办公室都炸了锅，同事们的目光在我和花束之间来回逡巡，充满了好奇与探究。林薇挽着陆辰手臂的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我在一片起哄声中，面无表情地签收了那束仿佛带着刺的“赔礼”。
午餐时间，陆靳言那辆招摇的迈巴赫直接停在了公司楼下。他本人并未下车，只是司机恭谨地送来某间有钱也难订位子的顶级餐厅的专属食盒，一式两份，精致得如同艺术品。我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接过那沉甸甸的食盒，感觉像捧着滚烫的山芋。
他甚至会在我下班时“恰好”出现，不由分说地载我去吃饭，或者去看一场她根本看不懂的歌剧。他的举动体贴入微，无可指摘，但那双眼睛深处，始终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罩，仿佛在冷静地观察一场由自己亲手导演的实验。
我配合着，扮演着一个逐渐陷入“温柔”陷阱的女人。我会在收到花时露出恰到好处的羞涩，会在共进晚餐时微笑倾听。内心却时刻紧绷着，等待着陆辰的反应。
报复的快感似乎唾手可得，但陆靳言偶尔投来的、洞悉一切的目光，总让我心底发毛，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落入网中的猎物。
机会很快来了。
一场商业酒会，陆辰和林薇都会出席。我知道，陆靳言必然也在受邀之列。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主动给陆靳言发了信息，语气小心翼翼地试探，问他是否会去，末了，加上一句，【我一个人可能不太习惯那种场合…】
消息发出去后石沉大海。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复，或者会直接拒绝时，陆靳言的信息才姗姗来迟。
言简意赅到极致：【嗯。】
傍晚，陆靳言派车来接我。我穿上咬牙买下的一条黑色小礼裙，对着镜子精心打扮了很久。镜子里的人眉眼精致，却掩不住眼底的忐忑和一丝孤勇。
我握紧了手包，深吸一口气。
车停在酒店门口，侍者拉开车门。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陆靳言。
他正与人交谈，侧脸线条冷硬，一身黑色礼服让他看起来更加疏离难以接近。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他转过头，视线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朝我走了过来。
周围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聚焦过来。
我紧张得手心冒汗，看着他一步步走近，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他却已经十分自然地伸出手臂，示意我挽住。
动作流畅，无可挑剔，像是演练过无数遍。
我僵硬地挽住他，努力挺直背脊，扬起一个得体的微笑。他的手臂结实有力，隔着一层衣料也能感受到那份蕴藏的力量和温度，烫得我心慌。
他带着我步入会场，水晶灯的光芒流泻而下，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几乎一进去，我们就成为了视线的焦点。陆靳言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光环，而他身边突然出现的、名不见经传的女伴，更是引发了无数好奇的打量。
我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在我身上。我努力维持着镇定，依偎在陆靳言身边。
然后，我在人群的缝隙里，看到了陆辰和林薇。
陆辰手里端着酒杯，正与人谈笑风生，林薇挽着他，笑容甜蜜。当他们看到陆靳言，以及他身边的苏晚时，两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陆辰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变得煞白，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像是大白天见了鬼。手里的酒杯猛地一晃，酒液差点洒出来。林薇更是夸张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睛瞪得滚圆，写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那瞬间，我的心脏被一种尖锐的快意刺穿。
值了。哪怕之后会下地狱，这一刻看到陆辰这副见了鬼的表情，也值了。
陆靳言显然也看到了他们，但他神色未变，仿佛那只是两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甚至没有停留，径直带着我从他们面前走过，走向会场更中心的位置。
所到之处，人们纷纷主动让路，恭敬地打招呼：“陆总。”
陆靳言只是微微颔首，态度淡漠。
有相熟的合作方大着胆子调侃：“陆总，今天女伴很漂亮啊，难得见您带人出来。”
陆靳言脚步未停，侧头瞥了苏晚一眼。我下意识地对他露出一个依赖又柔顺的笑容。
他收回目光，看向问话的人，唇角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语气轻慢，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玩味。
“嗯，最近得了个新鲜的小玩意儿，看着还算有趣，带出来透透气。”
“小玩意儿”？“有趣”？“透透气”？
轻佻得像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摆件。
周围传来几声心领神会的、压低的笑声。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液轰地一下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挽着他手臂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刺痛感让我勉强维持着没有失态。
那些投射在我身上的目光，从好奇变成了了然的、甚至带点轻蔑的打量。我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聚光灯下，所有的难堪和羞耻无所遁形。
我终于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在这场游戏里，究竟扮演着一个多么可笑又卑微的角色。
一场我自以为是的报复，不过是别人眼里一场无足轻重的消遣。
我甚至没有勇气再去看向陆辰和林薇的方向，不知道他们此刻脸上是怎样的嘲弄表情。
接下来的时间，我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机械地跟着陆靳言。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僵硬，但并未在意，或许根本不在乎。
中途，陆靳言被人簇拥着去谈事情，暂时走开。
我立刻躲到最角落的露台，冰冷的夜风吹在滚烫的脸上，却吹不散心头的屈辱和冰冷。我靠着栏杆，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只觉得一片模糊。
露台的玻璃门被推开又关上。
有人走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回头，心里竟可悲地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期待。
不是他。
是陆辰。
他脸色依旧不太好看，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有愤怒，有不解，最终都化为一种居高临下的讥诮。
“苏晚，我真没想到。”他开口，声音带着冷嘲，“为了报复我，你竟然能走到这一步？去攀我小叔的高枝？”
我握紧了栏杆，指甲掐进冰凉的金属里，强迫自己直视他。
“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没关系？”陆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语气急促而尖锐，“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你以为他真看得上你？我告诉你，他不过就是玩玩你！用你来敲打我！你在他眼里就是个玩意儿！刚才他的话你没听见？”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进我血淋淋的伤口。
她脸色白得透明，身体微微发抖。
陆辰看着我这副样子，语气缓了缓，却带着更深的恶意：“趁早清醒吧苏晚，别到时候被玩烂了扔了，哭都找不到地方。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我才好心提醒你…”
“哦？我的事，什么时候需要你来提醒别人了？”
一道冰冷低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插了进来，打断了对峙。
陆靳言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站在露台入口处，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月光勾勒出他冷峻的侧影，眼神晦暗不明，落在陆辰身上，带着无形的重压。
陆辰猛地一颤，脸上瞬间褪尽血色，像是被掐住了喉咙，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只剩下本能的恐惧。他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陆靳言迈步走过来，目光轻飘飘地从面无人色的陆辰身上扫过，最终落在我苍白而强作镇定的脸上。
他伸出手，并非牵我，而是略带强势地揽住腰，将我往他怀里带了带。
动作自然，却充满了独占的意味。
然后，他才看向冷汗涔涔的陆辰，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眼神却冷得骇人。
“管好你自己的人。”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置喙。”
他甚至没有提高音量，陆辰却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了一下，肩膀几不可见地一缩，脸色更加难看，嘴唇嗫嚅着，最终只是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是，小叔。”
陆靳言没再看他，揽着浑身僵硬的我，转身离开了露台。
他的手掌温热，隔着薄薄的衣料熨烫着苏晚腰间的皮肤，却让我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有更深的寒意和迷茫。
他刚才…是在为我解围？
可那句“小玩意儿”带来的冰冷刺骨，还清晰地盘桓在心口。
他到底想做什么？
把我推入深渊，又偶尔递出一根树枝？
酒会终于结束。
回程的车里，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我紧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一言不发。
身侧的陆靳言也保持着沉默，指尖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明明灭灭。
车子停在我租住的公寓楼下。
我低声道谢，伸手去开车门，只想尽快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密闭空间。
手腕却突然被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握住。
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
我身体一僵，心跳骤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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