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的玉佩。
客栈不大,二楼临窗的位置能看到街口。外面下起了细雨,檐角滴水声清脆,混着楼下食客喝酒划拳的声音,反倒显得我这处格外安静。
老李头刚才送我上来的时候,问我要不要热水和饭菜。我摆了摆手,只让他留一盏灯。
现在想想,从出宫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时辰了。皇宫的高墙早就看不见了,可我的心却比来时更沉。
我解开外袍,搭在椅背上。这身素衣穿得不习惯,没有宫装繁复的刺绣,也没有金线镶边,连袖口都轻飘飘的。可我知道,这是我自己选的路,走得再慢,也得走下去。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远处的灯火模糊成一片。我望着那片朦胧的光晕,思绪却一点点被拉回过去。
那年我十六岁,刚入宫,闫言亲手把这块玉佩挂在我颈上。他说:“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太子妃,日后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那时候他眼里有光,也有笑意。
后来呢?
后来他醉倒在魏遥浛怀里,我替他在早朝上圆场;权臣谋反时,我在御书房外守了一夜,替他拟了十二道圣旨;还有闫承熠,那个从小喊我“母后”的孩子……他昨夜还站在廊下,低声求我再见闫言一面。
我闭上眼,喉头有些发紧。我知道他是真心的,可我也知道,有些事,不是真心就能挽回的。
一阵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烛火晃了晃。
我睁开眼,看见桌上多了一封信。
信封是浅青色的,纸张有些潮,像是被雨水打湿过又晾干。我没有印象让谁送过东西来。
我伸手拿起信封,轻轻撕开。里面是一张略显泛黄的纸,字迹工整,墨迹却有些淡。
我扫了一眼,脸色瞬间变了。
“你可知太子身世?若想知道真相,明晚子时,来城南乱葬岗。”
短短一句话,像一把刀,直戳我心头。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一声刺耳的响。心跳快得不像话,手也不自觉地收紧。
太子身世?
闫承熠?
我盯着那几个字,脑子里一片混乱。不可能……不可能。闫承熠是闫言亲生之子,这事宫里谁不知道?我抚养他长大,亲眼看着他出生,怎么可能有错?
可这封信……怎么会突然出现?是谁写的?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深吸一口气,压住翻涌的情绪。不行,我不能慌。这很可能是陷阱,是魏遥浛的手笔。
我迅速把信折好,塞进袖中,然后起身走到门口。
门推开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是小厮上菜的声音。
我站在门口,等他走近。
“刚才谁让你送的信?”我直接开口。
小厮一愣:“啊?什么信?”
我盯着他:“有人托你送来的信,就是刚才。”
他摇摇头:“没这回事啊娘娘,我是来送饭的。”
我皱眉:“你上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别人?”
他想了想:“有个穿灰衣的人,好像在隔壁订了个单间。他走的时候顺手把个东西搁在这儿了,说是给您的。”
我心头一跳。
“他往哪个方向走了?”我问。
小厮指了指左边:“那边,出了巷口就不见了。”
我点点头,没再多问。等他把饭菜放下离开后,我回到窗边,拉了拉帘子,只留一道缝隙。
雨还在下,街口人影稀疏,偶尔有马车碾过积水的声音。我盯着那条巷子,心里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太子身世……这件事,绝不能掉以轻心。
我低头看了眼袖中的信,决定明天先去查查那个灰衣人的身份。如果真是冲着闫承熠来的,那背后一定有人在操控。
而这个人,很可能就在宫里。
我正想着,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一声轻微的脚步声。
不对劲。
这声音太轻了,而且停顿太久,像是刻意压低脚步,却又怕错过什么。
我屏住呼吸,缓缓走到窗边,掀开帘子一角。
街道尽头,一个人影躲在屋檐下,看不清脸,但身形瘦削,似乎是个男子。
我心里一沉。
果然被盯上了。
魏遥浛动作真快,才刚出宫一天,她就派人跟上来了。
我迅速熄了灯,摸黑走到床边,把匕首藏在袖中。这把匕首我一直带着,虽然没怎么用过,但关键时刻能保命。
我轻手轻脚地打开后窗,探头看了看,下面是条小巷,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流,地上已经积了不少水。
我深吸一口气,翻身跃下。
落地时溅起的水花让我皱了皱眉,但没有耽搁,立刻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得换个地方落脚,不能再待在这儿。今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再被盯上,迟早会暴露行踪。
我贴着墙根走,尽量避开主街,一路绕到了另一条巷子。这里的灯火更暗,几乎没人,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狗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