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带着被打扰的不悦。
文溪跪伏在地,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冷汗浸湿了内衫。“臣女……臣女一时手滑,惊扰大王,罪该万死!”她将头埋得很低,不敢让他看到自己此刻惊惶失措的表情。
帝辛盯着她看了片刻,那目光仿佛要将她穿透。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起来吧。毛手毛脚,成何体统。”
他没有追究,但文溪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
接下来的日子,文溪活在巨大的恐惧和猜疑之中。她开始更加仔细地观察帝辛。观察他批阅奏章时微蹙的眉头,观察他发怒时眼底翻涌的暗色,观察他偶尔独自一人时,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与这喧闹王宫格格不入的、深沉的孤寂。
越是观察,她心中的寒意就越重。
太像了。
那种隐藏在帝王威仪下的、骨子里的偏执与疯狂,那种看待世间万物如同棋子的冷漠,甚至某些极其细微的小动作……都与她记忆中的曲星,越来越清晰地重叠在一起!
他真的是曲星?那个本该死在她怀里、化为尘埃的人?他怎么会变成帝辛?是借尸还魂?还是……那场禁忌仪式最终引发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后果,让他带着记忆重生到了这个时代?
如果他是曲星,那他认出她了吗?他把她召入宫中,给予独宠,是巧合,还是……他早已知道她是“星溪”?他到底想做什么?重复上一世的纠缠与报复吗?
无数个问题如同乱麻,缠绕着文溪,让她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她看着镜中自己日渐憔悴的容颜,只觉得这张脸,既属于苏文溪,也仿佛还是那个被困在官寨、与魔鬼周旋的星溪。
这一晚,帝辛宿在揽月阁。他似乎心情颇佳,多饮了几杯,带着微醺的醉意。宫人退下后,他靠在榻上,拉着文溪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她的指尖。
殿内烛火摇曳,气氛暧昧而静谧。
忽然,帝辛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带着一丝慵懒和……文溪无法理解的、近乎怀念的意味。
“文溪,”他唤她,目光落在她脸上,却又仿佛透过她,看到了遥远的过去,“你可相信……世间有轮回往复,因果不空?”
文溪的心猛地一缩,几乎要停止跳动。她强作镇定,垂下眼睫:“臣女……不知。”
“孤有时会觉得,”帝辛的声音低沉如梦呓,带着酒后的沙哑,“这偌大的宫殿,这万里江山,都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而有些人,有些事,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注定……”
他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动作轻柔,却让文溪感到毛骨悚然。
“比如你……”他的指尖停在她的眼角,那里,曾有一颗极淡的、属于星溪的小痣,而苏文溪的脸上,在同样的位置,也有一颗。“就像一颗早已落入命盘的棋子,无论轮回多少次,最终……都会回到孤的身边。”
他的话,如同惊雷,在文溪耳边炸响!
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让她浑身冰冷,血液逆流。她猛地抬起头,撞进帝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那里面没有了帝王的威严,只剩下一种她熟悉的、属于曲星的、偏执而疯狂的占有欲,以及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的了然。
四目相对。
时空仿佛在这一刻交错。揽月阁的雕梁画栋与记忆中官寨的压抑景象重叠,帝王玄色的龙纹常服与曲星染血的铠甲虚影交织。
文溪的嘴唇颤抖着,那个被她压抑在心底的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曲……”
就在她要失声惊呼的刹那,帝辛忽然俯身,用一个霸道而炽热的吻,堵住了她所有未出口的惊骇与质问。
他的气息将她彻底淹没,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融为一体。
文溪睁大了眼睛,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苍白惊骇的倒影,以及那倒影身后,仿佛来自遥远彼岸的、曲星那冰冷而执拗的微笑。
是他。
真的是他。
尘埃落定,真相如同淬毒的匕首,刺穿了她所有的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