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带着初秋的凉意,贵族学院的宿舍区静悄悄的,只有星灿的房间还透着暖黄的光。江澜站在书桌前整理笔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里,夹杂着身后均匀的呼吸声——星灿昨晚抱着数学错题本睡着了,现在正蜷缩在椅子上,毛茸茸的脑袋歪在臂弯里,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像是梦到了什么开心事。
江澜的目光在他发顶停留了片刻,伸手想把滑落的毯子拉上去,指尖刚触到星灿的肩膀,对方就像只受惊的小猫般抖了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江澜哥……天亮了吗?”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奶气,眼尾泛着淡淡的红,手腕上那串彩色珠子手链滑到了小臂,露出一小截白白嫩嫩的皮肤。
“还早。”江澜收回手,转身继续整理笔记,语气听不出情绪,“再睡会儿。”
星灿却猛地坐直了,揉着眼睛道:“不睡了!今天要去植物社看林野学长的含羞草!他说今天会开花呢!”他说着就跳起来,校服外套穿反了都没察觉,还是江澜伸手帮他把领口转过来,指尖不经意划过他的后颈,星灿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脖子,脸颊瞬间泛起粉晕,“谢、谢谢江澜哥。”
两人走出宿舍时,走廊里传来依雨墨鬼哭狼嚎的声音:“澜哥!星灿!等等我!”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冲出来,校服扣子扣错了两颗,手里还攥着个三明治,“我妹昨天又跟我闹脾气,说我把她的限量版饼干给吃了,天地良心,我就尝了一口……”
星灿被他逗得直笑,江澜却突然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走廊尽头的公告栏上。那里贴着温寒写的灵异社活动通知,“周六废弃医院探险”几个字被人用红笔圈了起来,旁边还画了个鬼脸,一看就是依雨墨的手笔。
“温寒今天不回宿舍?”江澜突然问。
依雨墨咬着三明治点头:“估计在他家古堡待着吧,那地方阴森得很,换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说起来,你们见过温屿吗?就是那个新来的转学生,铂金色头发那个,我总觉得他看寒哥的眼神怪怪的,像有仇似的。”
星灿眨巴着眼睛:“温屿?是不是那个总坐在教室角落的学长?他上次还帮我捡过笔呢,人好像挺好的呀。”
江澜没再说话,只是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光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他想起昨天在走廊里,温屿看到温寒时,那瞬间僵硬的背影,像被无形的锁链捆住的困兽。
植物社的温室里暖意融融,林野正蹲在地上给含羞草浇水,银框眼镜滑到了鼻尖也没察觉。看到星灿他们进来,他眼睛一亮,指着一盆刚冒花苞的含羞草道:“你看,它要开了!淡粉色的花,像小绒球一样……”他滔滔不绝地讲着含羞草的生长周期,完全没注意到依雨墨已经对着一盆捕蝇草玩得不亦乐乎。
“林野学长,这个真的会吃人吗?”依雨墨用树枝逗弄着捕蝇草的叶片,被突然闭合的夹子吓了一跳,“我靠!这么凶!”
林野扶了扶眼镜,认真纠正:“它只能吃小虫子,而且必须触碰两次感应毛才会闭合,这是为了……”
星灿没听清后面的话,他的注意力被窗边的一盆多肉吸引了。那多肉的叶片圆滚滚的,像极了江澜偶尔会吃的糯米团子。他伸手想碰,却被江澜轻轻按住手背。
“别碰,有刺。”江澜的指尖微凉,触碰到星灿温热的皮肤时,两人都顿了一下。星灿的脸颊更烫了,连忙缩回手,假装研究旁边的仙人掌,耳朵却红得快要滴血。
依雨墨看得直乐,刚想打趣几句,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电话“喂”了一声,脸色瞬间变得古怪:“什么?你把月婉兮的自行车锁上了?依晚铃你幼不幼稚!”他对着电话吼了几句,挂了电话气鼓鼓地说,“我妹疯了!她把月婉兮的车锁在学校车库了,说要让她知道谁才是老大!”
星灿眨眨眼:“月婉兮就是那个总考第三的女生吗?她好厉害的,上次数学竞赛……”
“厉害有什么用,还不是个平民。”依雨墨还在气头上,没注意到星灿瞬间低落的表情,“我现在就去找她,看我怎么收拾她!”
依雨墨风风火火地跑了,林野还在对着含羞草自言自语,温室里只剩下星灿和江澜。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星灿看着江澜认真观察多肉的侧脸,突然小声问:“江澜哥,平民和贵族,真的不一样吗?”
江澜转过头,镜片后的黑眸沉静如水:“没什么不一样。”他顿了顿,补充道,“至少在我这里,没有。”
星灿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像盛满了阳光:“嗯!我就知道江澜哥最好了!”他伸手抱住江澜的胳膊,毛茸茸的脑袋在对方袖子上蹭了蹭,完全没看到江澜耳根瞬间泛起的微红。
温家古堡的地下室阴冷潮湿,墙壁上的铁链泛着锈迹。温寒坐在冰冷的石床上,看着手腕上刚被划开的伤口渗出鲜血,滴落在地面的金属托盘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温时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得像纸,暗紫色的瞳孔里布满血丝。他攥着拳头,指节泛白,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小寒,别这样……我可以不用的……”
“哥哥,听话。”温寒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他把盛满血液的托盘推过去,灰色的长发垂落在苍白的脸颊旁,“喝了它,父亲才不会罚你。”
温时看着托盘里鲜红的血液,喉结剧烈地滚动着。那血液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混合着黑蛇妖的妖气,像最致命的毒药,诱惑着他沉沦。他猛地别过头,撞开地下室的门冲了出去,留下温寒一个人坐在石床上,看着自己流血的手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走廊里,温屿正贴着墙壁站着,冰蓝色的眼瞳在暗处泛着红光。他听到了地下室里的对话,听到了温寒压抑的呼吸声,左手手腕的疤痕像被火烧一样疼。那些被遗忘的记忆碎片突然涌上来:冰冷的石床、灰色长发凌乱地铺在床单上、还有温寒看着他时,那双雾灰色瞳孔里碎裂的光……
“啊——”他捂住头,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反手锁上门,从抽屉里翻出抑制剂,颤抖着注射进手臂。冰冷的液体流进血管,却压不住心脏剧烈的跳动,他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害怕的不是被温寒认出,而是害怕记起自己对他做过的那些事。
学校车库里,依晚铃正抱着胳膊站在月婉兮的自行车旁,看到依雨墨跑过来,挑眉道:“你怎么来了?”
“你赶紧把锁打开!”依雨墨气急败坏地说,“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丢人?”
“我就不。”依晚铃别过脸,看到月婉兮抱着书走过来,眼睛瞬间亮了,故意提高声音,“这车是谁的呀?怎么随便停在这里?要是被保安收走了可别怪我没提醒。”
月婉兮愣了一下,看到自己的自行车被锁了,挠挠头道:“这是我的车,请问你看到钥匙了吗?”她的语气真诚得没有一丝怀疑,让依晚铃准备好的一肚子嘲讽都堵在了喉咙里。
“你……”依晚铃气结,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扔过去,“给你!下次再乱停车,我还锁!”
月婉兮接住钥匙,笑眯眯地道:“谢谢你呀!我下次会注意的。”她解锁骑车时,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递过去,“这个给你,我妈妈做的饼干,挺好吃的。”
依晚铃看着袋子里歪歪扭扭的饼干,脸颊瞬间红了,一把抢过来塞进包里,转身就跑,声音却细若蚊吟:“谁、谁要吃你的东西……”
依雨墨看得目瞪口呆,摸着下巴道:“我妹这是……转性了?”
学生会办公室里,苏棠正对着一份活动策划案皱眉,看到陆驰倚在门口,挑眉道:“陆学长不去修你的机车,来这里做什么?”
陆驰耸耸肩,把一个机械零件扔过去:“上次你说这个齿轮的构造有问题,我改了改,你看看。”他手臂上的齿轮纹身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却在苏棠接过零件时,耳尖悄悄红了。
苏棠拿着零件翻来覆去地看,突然道:“这里的咬合角度不对,应该再调整三度,还有……”她语速飞快地指出问题,完全没注意到陆驰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
“行,我回去改。”陆驰接过零件,转身要走,又突然停下,“对了,下周机车比赛,要不要来看?”
苏棠头也没抬:“没空,要准备辩论赛。”
陆驰的肩膀垮了下去,像只被淋湿的大狗。苏棠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在策划案的角落里轻轻写下“周六下午,机车赛场”。
黄昏时分,温寒终于离开了古堡。他站在半山腰,看着山下城市的万家灯火,灰色的长发在晚风中轻轻飘动。口袋里的铜钱剑带着微弱的温度,那是他对抗这个冰冷世界的唯一武器。
手机突然响了,是许静宜发来的消息:“温寒,你家那个私生子今天在图书馆看了你一下午,眼神跟要吃人似的。”后面还附了张偷拍的照片,照片里的温屿正盯着温寒常坐的位置发呆,铂金色的短发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温寒删掉消息,转身走向学校。他知道温屿在怕什么,就像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总在深夜想起九岁那年被拔光鳞片的疼痛。有些伤口,即使愈合了,也会在阴雨天隐隐作痛。
宿舍里,星灿正对着一盆多肉傻笑。那是江澜下午送他的,说是“补偿”他没能摸到含羞草。江澜坐在书桌前看书,余光却一直留意着星灿的动静。看到他把多肉放在床头,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澜”,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江澜哥,你看它是不是很可爱?”星灿举着多肉凑过去,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
江澜抬头,目光落在他带着笑意的脸上,突然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嗯,很可爱。”
星灿愣住了,手里的多肉差点掉在地上。他看着江澜认真的眼神,心跳突然变得好快,像有小鹿在心里乱撞。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蜜糖味,仿佛连时间都变得温柔起来。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温寒站在图书馆的天台上,看着远处温家古堡的方向。那里依旧灯火通明,像一头吞噬一切的巨兽。他握紧口袋里的符纸,灰色的瞳孔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不远处的阴影里,温屿静静地站着,冰蓝色的眼瞳映着温寒的背影,带着无法言说的痛苦与渴望。他知道自己不该靠近,却又控制不住地想留在他身边,哪怕只是这样远远地看着。
夜色渐深,贵族学院的每一盏灯下都藏着秘密。月婉兮在灯下认真做题,没注意到桌角那盒依晚铃偷偷放进来的进口巧克力;许静宜对着电脑屏幕叹气,画里的吸血鬼少年终究没能拥抱他的爱人;林野给含羞草盖好保温罩,轻声道:“明天就能开花了。”
而在温家古堡的地下室,温时蜷缩在角落,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空了的血袋,眼泪无声地滑落。他知道自己又一次屈服了,又一次伤害了那个唯一对他笑的人。
月光穿过云层,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也照亮了那些藏在徽章下的、汹涌的心事。荆棘丛生的路上,总有人小心翼翼地捧着蜜糖,希望能在某个转角,遇到那个愿意与他共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