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雷阵雨来得凶戾,豆大的雨点砸在贵族学院的玻璃穹顶上,发出擂鼓般的轰鸣。星灿抱着江澜的胳膊缩在天文社的观测台里,看着窗外被闪电撕裂的夜空,声音带着点发颤的兴奋:“江澜哥!你看那道闪电!像不像你上次给我讲的等离子体物理现象?”
江澜正调试着望远镜的焦距,闻言侧过头。闪电的白光瞬间照亮星灿的脸,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盛着揉碎的星辰,睫毛上还沾着刚才跑进来时带的雨珠。“嗯,”江澜应着,伸手替他擦掉脸颊上的水珠,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时,对方像只受惊的小兽往他怀里缩了缩,“别怕,只是普通的强对流天气。”
“我才不怕呢!”星灿梗着脖子反驳,却把脸埋进江澜的校服外套里,声音闷闷的,“就是觉得……靠你近点暖和。”
观测台的角落里传来依雨墨夸张的抽气声:“我的天!你们俩能不能顾及一下单身人士的感受?”他举着块被雨淋湿的三明治,悲愤地控诉,“早知道就不跟你们来观测了,狗粮都吃饱了!”
星灿从江澜怀里探出头,冲他做了个鬼脸,转身时却撞进江澜含笑的眼底。闪电再次亮起,照亮对方清隽的侧脸,星灿突然踮起脚,在他下巴上轻轻啄了一下,像雨点落在湖面,带着转瞬即逝的温热。
江澜的呼吸顿了半拍,伸手将他按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在雷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再闹,就把你丢出去喂雨。”语气里的纵容却像融化的蜜糖,甜得星灿心口发涨。
教学楼的走廊里,月婉兮正踮脚往公告栏上贴社团活动表,依晚铃站在她身后,伸手替她扶住被风吹得乱晃的海报,指尖不经意蹭过对方的手背,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贴歪了。”依晚铃的声音有点硬,却伸手替月婉兮把海报扶正,指腹擦过她泛红的耳尖,“笨手笨脚的。”
月婉兮红着脸低下头,手里的胶带卷滚落在地,滚到谢临脚边。银灰色长发的少年弯腰拾起胶带,琥珀金的瞳孔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嘴角勾起玩味的笑:“两位同学感情真好,不像我家那位,只会对我吹胡子瞪眼。”
依晚铃警惕地皱起眉:“你家哪位?”
谢临晃了晃手里的胶带,眼尾上挑:“还能有谁?自然是我的未婚夫,温寒啊。”他故意提高音量,眼角的余光瞥见走廊尽头的温屿瞬间绷紧的脊背,笑得更欢了,“说起来,温屿同学也在啊,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温寒练符?他最近总对着符咒发呆,不知道是不是在想我。”
温屿攥着书包带的手指泛白,铂金色短发下的耳根红得快要滴血。自从谢临天天把“未婚夫”三个字挂在嘴边,温寒看他的眼神就越来越冷,今早甚至把他熬的粥倒进了垃圾桶,说“私生子做的东西脏”。可他明明看到,温寒转身时,指尖在垃圾桶边缘停顿了很久。
“不用了。”温屿的声音有点哑,转身想走,却被谢临拦住。
“别急着走啊。”谢临用幻术变出面水镜,镜中映出温寒在灵异社画符的模样——灰色长发垂在颊边,雾灰色的瞳孔盯着黄符上的朱砂纹路,指尖微微颤抖,像在极力压抑什么,“你看,他画的符咒歪歪扭扭,肯定是在想我。”
水镜里的温寒突然抬头,仿佛察觉到什么,雾灰色的瞳孔扫过镜面,带着冰冷的怒意。谢临笑着挥手散去幻术,拍了拍温屿的肩膀:“看到了?他心里有我。”语气里的戏谑像针,扎得温屿心脏发疼。
温寒在灵异社猛地将符咒揉成一团,朱砂的痕迹沾在指尖,像未干的血。谢临那家伙的幻术越来越没底线,居然敢在温屿面前造这种假象。他想起今早温屿通红的眼眶,想起他把粥碗递过来时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闷得发疼。
“温寒,你的符画错了。”林野抱着盆多肉走进来,指着他桌上的废纸,“这里应该画蛇形纹,你怎么画成狐狸尾巴了?是不是被谢临传染了?”
温寒的脸色更沉了,将画错的符咒扔进火盆,看着纸灰在空气中蜷曲成灰烬,像他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关你的事。”他低声道,指尖却无意识地画出温屿脖颈上的牙印形状,被林野看得正着。
“咦?这个纹路好奇怪。”林野凑过去,“像不像……”
“像什么?”温寒猛地按住画纸,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野挠挠头:“像陆驰昨天给苏棠的那个星星挂件。”他指着窗外,“说起来,陆驰的比赛好像快开始了,苏棠学姐拿着那个挂件在给他加油呢。”
温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机车赛道旁,苏棠举着个黄铜星星挂件,站在雨里给陆驰加油。穿着赛车服的少年冲过终点线时,隔着雨幕朝她用力挥手,笑容比阳光还要耀眼。
“真好啊。”林野感叹道,“不像温时学长,刚才看到他在医务室门口发呆,脸色白得像纸。”
温寒的心脏猛地一缩。温时……他有多久没好好看过这个哥哥了?自从母亲回来后,温时就越来越沉默,每次见他,眼神里都带着化不开的愧疚,像有什么秘密压得他喘不过气。
美术教室的灯亮得很晚。许静宜坐在画架前,手里的画笔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画布上是她新画的漫画分镜:半妖少年站在古堡的废墟前,吸血鬼少年递给他一支带血的玫瑰,远处的贵族兄长站在月光下,暗紫色的瞳孔里满是释然的温柔。
“画不下去吗?”陆明宇端着两杯热可可走进来,松节油的味道混着巧克力的甜香,形成一种奇异的安心感,“我看你对着这页画了一下午了。”
许静宜接过热可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轻声道:“我不知道该给他们什么样的结局。”她看着画纸上的三个身影,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好像无论怎么画,都有人会受伤。”
陆明宇在她身边坐下,目光落在画纸上的贵族兄长身上:“他的眼神很温柔,不像坏人。”
“他不是坏人。”许静宜摇摇头,声音带着点哽咽,“他只是……太爱了。爱到愿意牺牲自己,也要护着半妖弟弟,却不知道这种爱,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陆明宇沉默了片刻,指着画纸角落的星空:“你看,星星不管离得多远,都会在自己的轨道上发光。或许……他们不需要谁为谁牺牲,只要能在各自的世界里,记得曾经照亮过彼此,就够了。”
许静宜看着画纸上的星空,突然笑了。她拿起画笔,在贵族兄长的脚下添了一束玉兰花,花瓣上还沾着雨滴,像泪,也像解脱。
温家古堡的地下室里,温时跪在冰冷的石地上,面前是温朔冰冷的脸。暗紫色的瞳孔里布满血丝,嘴唇毫无血色——他刚刚偷听到父亲和母亲的对话,原来当年拔光温寒鳞片的事,母亲也知情,甚至……是她亲手把温寒绑在了手术台上。
“你听到了多少?”温朔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手里的银鞭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温时抬起头,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父亲,母亲……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小寒?他也是你的儿子啊!”
温朔冷笑一声,银鞭带着破空声落下,抽在温时的背上:“放肆!他是半妖!是玷污温家血脉的杂种!能让他活着给你供血,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温时没有躲,任由银鞭撕开皮肉,血珠滴在石地上,像极了多年前温寒溅在这里的血。他看着父亲狰狞的脸,突然明白了——所谓的家族荣耀,所谓的血脉纯净,不过是他们满足私欲的借口,而他和温寒,都只是这场罪恶里的牺牲品。
“我不会再喝他的血了。”温时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决绝的坚定,“如果我的命要用他的痛苦来换,那我宁愿去死。”
温朔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扬手就要再挥下银鞭,却被突然闯入的温寒拦住。灰色长发的少年挡在温时身前,雾灰色的瞳孔里翻涌着冰冷的怒意,手腕上的银链红痕在灯光下泛着刺目的光。
“够了。”温寒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要罚,就罚我。”
温朔看着突然出现的小儿子,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嘲讽:“怎么?半妖也要护着吸血鬼了?还是说,你想替他死?”
温寒没有说话,只是挺直了脊背,像一株在寒风里倔强生长的野草。他恨温时的懦弱,恨他的愧疚,却在看到他背上的血痕时,心脏像被生生剜掉一块——这个总是用愧疚当借口的哥哥,此刻却在用最笨拙的方式,护着他。
“父亲,”温时从地上爬起来,挡在温寒身前,暗紫色的瞳孔里满是哀求,“求你……放过他吧。”
就在这时,谢临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带着戏谑的笑意:“哎呀,这么热闹?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银灰色长发的少年斜倚在门框上,琥珀金的瞳孔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温朔身上,“族长,我和温寒的婚期定在下个月,到时候还请您赏光。”
温朔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谁准你定婚期的?”
“自然是我和温寒啊。”谢临走上前,伸手揽住温寒的肩膀,动作亲昵得不容拒绝,“不信你问他?”
温寒的身体僵住,却没有推开他。他看着温朔铁青的脸,看着温时惊讶的眼神,突然觉得谢临这疯子,偶尔也挺有用的。
雨还在下,敲打着古堡的窗户,像一首悲伤的催眠曲。温屿站在走廊尽头,看着谢临揽着温寒的肩膀从地下室走出来,银灰色的长发与灰色的长发交缠在一起,像一幅刺眼的画。他握紧了手里的保温桶,里面的银耳羹早就凉透了,像他此刻的心。
“未婚夫,我们回家吧。”谢临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在经过温屿身边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小兽,别急着跑,好戏还在后头呢。”
温屿的脚步顿住,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眼眶发烫。他不知道谢临说的好戏是什么,只知道自己好像……快要失去那束好不容易靠近的光了。
贵族学院的雨渐渐停了。星灿靠在江澜怀里,看着天边出现的彩虹,手指在对方手心里画着圈:“江澜哥,你说雨后的星星会不会更亮?”
江澜握住他作乱的手指,声音温柔得像春风:“会。”
月婉兮和依晚铃并肩走在回廊里,粉色的伞面上还沾着雨滴,依晚铃的书包里,偷偷放着月婉兮织了一半的围巾。
陆驰在机车库里给赛车换轮胎,苏棠站在他身边,手里的星星挂件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许静宜看着画纸上的结局,突然觉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或许就像陆明宇说的,有些遗憾,本身就是另一种圆满。
林野抱着多肉站在温室里,看着天边的彩虹,开心地笑了:“你看,下雨后的多肉更精神了!”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温寒靠在谢临的车里,看着窗外倒退的夜景,突然轻声道:“下个月的婚期,是假的吧。”
谢临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琥珀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复杂:“你想是真的,就是真的。”他侧过头,看着温寒雾灰色的瞳孔,声音突然变得认真,“温寒,别再活在仇恨里了,你值得更好的。”
温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掠过的玉兰花,花瓣上的雨滴像泪,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光。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温时的秘密会带来什么,不知道温屿会不会再理他,更不知道这场荒唐的婚约,最终会走向何方。
但他知道,雨总会停,彩虹总会出现,而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或许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就会被一阵风,吹成过眼云烟。
这场交织着爱与痛的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