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注射营养剂

小家伙的抽泣声渐渐微弱，却在睡梦中仍不时颤抖一下，像是受了极大委屈的小兽，连沉睡中都不得安宁。陆聿安的手臂稳稳托住言也纤瘦的脊背，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陈述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言也苍白的小脸。他将言也冰凉的手握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指尖轻柔地摩挲着她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

陈述（声音压得极低）乖宝，不难受了，好不好？趴趴陪着宝宝呢。

陆聿安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一次次将轻吻落在言也湿漉漉的眼睫和微蹙的眉间。

车子稳稳停在别墅门前，陈述转身去厨房交代保姆炖鸡汤。小家伙体质弱，一场大哭早耗尽了力气。陆聿安抱着言也径直往卧室走，记挂着她屁股上的针眼，干脆侧身躺下，让她整个人趴在自己胸口，掌心轻轻拍着她的背，思绪却不由自主飘回了多年前。

那时他十六岁，已经是高三的学生。在这所以培养精英著称的学校里，连跳两级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能做到的也凤毛麟角。六分天赋加上四分努力，让他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

十三岁的言也以初三学生的身份考入这所学校，一进来就直接进入了初三等级。更让人惊讶的是，她在入学第二周就通过了化学队的考核，成为队里唯一一个初中生。

陆聿安还记得言也第一次走进化学队训练室的场景。她穿着略显宽大的校服，身形瘦削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蕴藏着整个星空的秘密。

一周后，化学队要前往D国参加国际比赛。当言也告诉陈述这个消息时，当即皱起了眉。

陈述太远了，你的身体受不了。

陈述试图劝说，但言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眼睛里的倔强让他瞬间败下阵来。

最后妥协的结果是，陈述带着家庭医生、保姆和助理，一同飞往D国，入住同一家酒店。言也白天跟随队伍活动，但吃饭和休息时必须回到陈述身边。

队里的同学们对此并无异议，毕竟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出国比赛，家人不放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有陆聿安敏锐地察觉到，言也和陈述之间的关系并非普通的家人那么简单。

最后一场比赛结束后，全队人乘坐大巴返回酒店。言也坐在陆聿安旁边的座位上，小脸苍白得可怕。她的身体突然一软，直直地倒向了陆聿安的方向。起初陆聿安以为她只是睡着了，直到扶起她时才发现那具小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随行队医赶来时，车厢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队医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体力不支。

队医的话让所有人愣住，谁也想不到这个穿着精致、一看就被精心呵护的小姑娘，会缺营养。陆聿安低头看着怀中人，才发现她只是脸上有点婴儿肥，抱在怀里轻得像片云，连呼吸都弱得可怜。

队医得马上注射营养剂。

队医拿出针管和药剂，陆聿安立刻让队友拉上遮光帘，将言也更紧地护在怀里。裤子被轻轻褪下一点，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肤，酒精棉擦过的时候，言也的身子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她醒了。

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刚睁开时还有些迷茫，看清针管的瞬间，瞳孔骤然缩了缩。疼是真的，怕也是真的，更让她慌的是，陈述不在身边。从小到大，每次打针，陈述总会把她抱在怀里。可现在抱着她的是陆聿安——那个总是冷着脸、说话带点毒舌的队长，她连哭都不敢。

言也的生存法则是，不做没把握的事，更不能在人前丢了面子。车厢里还有其他队友，她咬着下唇，把哭声硬生生憋回去，只任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身子因为疼痛和紧张，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陆聿安从未见过如此克制的小孩。他印象中的言也，聪明得像只小狐狸，总是能巧妙地达到自己的目的，却又不会让人感到反感。而此刻，她脆弱得像是一碰即碎的琉璃，那种隐忍的疼痛让他心里莫名地揪紧。

陆聿桉再忍一下，马上就好了。

陆聿安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言也的头发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言也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陆聿安。在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眸中，她意外地捕捉到了一丝心疼和温柔。这一刻，她敏锐的感知力告诉她，这个看似冰冷的少年或许会成为另一个可以包容她一切的人。

像是终于找到了安全的港湾，言也将脸埋进陆聿安的胸膛，无声地哭泣起来。温热的泪水迅速浸透了他的衬衫，那轻微的湿润感却像是在陆聿安心上烙下了永久的印记。

后来陆聿安常常回想，或许就是在那一刻，言也已经将他吃得死死的了。

下车后，陆聿安抱着言也回到她和陈述的房间。陈述并没有多问，而是立即上前接过女孩，仔细检查她的状况。

陈述乖乖又不舒服了吗？

陈述的声音里满是心疼，但目光与陆聿安交汇时，却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太了解言也，若是不接纳陆聿安，她总有办法躲开，可她没有。这意味着言也已经接纳了陆聿安进入她的世界。

三个聪明人之间不需要过多言语，那一刻他们都清楚地知道，某种特殊的羁绊已经在他们之间悄然生根。

陆聿安的回忆被怀中人轻微的动静打断。言也在睡梦中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小屁股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什么，想必是在梦中又感受到了打针的疼痛。

陆聿桉不怕，我在呢。

小家伙像是听到了安抚，重新安静下来，呼吸变得平稳而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