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锚定的杀意

　　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像一道狰狞的伤疤，烙在林默的视网膜上，也烙在了专案组每个人的心头。

　　挑衅。宣战。猫鼠游戏的逆转。

　　技术中心里落针可闻，只有机器低鸣和林默粗重却压抑的喘息声。他靠着冰冷的设备架，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了额发。陈璐的手依旧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仿佛一松手，他就会碎掉，或者失控地冲向某个看不见的敌人。

　　“虚拟号码…信号源经过多次跳转，最终消失在境外服务器…”技术警的声音干涩，带着无能为力的颓然。

　　“查那本书！”陈璐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死寂，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那张恐怖的照片上强行拉开，“分子式，植物手绘，‘幽影蕨’！动用一切资源，数据库、学术期刊、地下黑市信息！我要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命令像鞭子一样抽醒了凝固的团队。键盘敲击声再次密集响起，电话接通各方专家，信息的洪流开始朝着一个前所未有的诡异方向奔涌。

　　林默猛地闭上眼，又强迫自己睁开。他不能垮掉。苏雅（苏晓雅）把这张照片单独发给他，就是要看他崩溃，看他恐惧。他越是失控，她就越是享受。

　　比她现在，更加冷静。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带来一阵战栗，却也强行压下了那几乎要灭顶的恐慌。他推开陈璐的手，站直身体，尽管指尖仍在微不可察地颤抖。

　　“那枚书签…”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保存了五年。她知道它在我手里。她知道我是谁。”他看向陈璐，眼神里恐惧仍在，但更多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的目标，从来就不只是那些‘完美丈夫’。”

　　陈璐目光锐利：“你是说…”

　　“我是她的‘作品’之一。”林默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林夕的失踪，是她完成的。而我，是那个残留的、未被清理干净的‘痕迹’。现在，她回来清理痕迹了。或者…”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寒意，“我只是她新一轮游戏里，一个更有趣的…新锚点。”

　　就像她对那些男人做的那样，用戒指、书签作为媒介。现在，她用他妹妹的遗物，用他本身，作为新的“锚”？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陈队！”植物学和毒物学的专家被紧急接入视频会议，他们的表情同样凝重，“‘幽影蕨’…我们在一个非常冷门、甚至带有争议的近代植物学与神经心理学交叉研究的边缘领域文献里找到了类似描述！”

　　屏幕上出现几张发黄的文献扫描页和手绘草图。那植物的形态诡异，叶片深紫近黑，形态与在仓库发现的花瓣极其相似！

　　“文献记载极其模糊，声称其提取物具有强烈的致幻和情绪放大效应，但需要极特殊的催化剂才能激活…通常与某种特定的‘情绪锚点’（如特定气味、物品甚至记忆场景）结合使用，能深度影响甚至重塑受体的情绪反应和行为模式…但这一直被主流学界视为伪科学…”

　　伪科学…

　　林默感到一阵眩晕。他那些无法解释的“感知”——冰冷的恐惧、被强制平静的诡异感——瞬间有了一个可怕的理论支撑！

　　那不是超能力，那是他不知在何时，早已暴露在这种可怕的东西之下！甚至可能…早在五年前，通过林夕，通过那枚书签，他就已经被“锚定”了？！

　　所以他才对那种香气如此敏感！所以他才总能捕捉到那些残留的“情绪碎片”！

　　那不是天赋。

　　那是后遗症！是受害者留下的创伤应激！

　　“催化剂是什么？”陈璐追问，脸色铁青。

　　“文献没有明确记载，只提到可能与某种…‘极端情绪体验’有关，通常是恐惧或狂喜，作为药引…”

　　极端情绪体验…恐惧…

　　仓库里，李文博在接到恐吓电话后极度恐惧，然后被引去见面，最终被瞬间“强制镇静”昏迷…

　　逻辑链在这一刻毛骨悚然地清晰了起来！

　　苏雅不是在简单地杀人！她是在进行某种可怕的“实验”或“仪式”！她挑选目标，用特定物品（戒指、书签）作为“锚”，用那种香气作为引导和放大，最终用“极致的恐惧”作为催化剂，来完成某种精神层面的…掠夺或重塑？！

　　那三个失踪的男人，他们遭遇了什么？他们是死了，还是以某种更可怕的状态“存在”着？

　　而自己…林默感到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窜上头顶。自己这个五年前意外留下的“痕迹”，这个同样被“锚定”了的、能感知到她手段的人，对她来说，是必须清除的漏洞，还是…一个更具挑战性的、完美的“新素材”？

　　“叮——”

　　又一条彩信提示音，如同丧钟，敲响在林默刚刚稍有平复的神经上。

　　所有人的动作再次僵住，目光齐刷刷地射向那只躺在地上的手机。

　　林默的心脏停跳了一拍。陈璐一步上前，捡起手机，深吸一口气，点开。

　　没有文字。

　　只有一张新的照片。

　　照片的光线很暗，像是在某个密闭的空间里。背景是粗糙的、布满霉点的水泥墙。

　　墙上用某种深色的、黏稠的液体，画着一个巨大的、扭曲的符号——正是那“幽影蕨”的简化图案！

　　而在图案下方，地上…

　　扔着一只男人的皮鞋。

　　鞋面沾满泥泞，但依旧能看出其昂贵的质地和…与张哲瀚失踪当天监控里穿的极为相似的款式！

　　照片的角落，隐约可以看到一小片深色的、像是西服裤脚的布料。

　　【他还活着。】

　　这四个字，没有出现在彩信里，却如同无声的惊雷，炸响在每一个看到照片的人的脑海里。

　　苏雅不仅是在挑衅。

　　她是在展示。

　　展示她仍然掌控着一切，包括张哲瀚的生死。

　　而她选择将这条信息，再次单独发给了林默。

　　陈璐猛地抬头，看向脸色死灰的林默，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悸和一种决绝的保护欲。

　　“立刻定位手机信号最后一次出现的大致区域！分析照片背景环境！水泥墙、霉斑、光线角度…给我找出这个地方！”她对着手下怒吼，声音因为急切而微微变调。

　　然后，她一把抓住林默的胳膊，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提起来。

　　“你，从现在起，跟我待在一起。一步不准离开！”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仿佛要将他钉在原地。

　　“她对你兴趣太大了。”

　　“下一次，‘极端情绪体验’的催化剂…”

　　陈璐的声音压抑而冰冷，说出了那个最可怕的猜测。

　　“…很可能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