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三扇门

　　三个红色的坐标，如同三只冰冷的眼睛，在电子地图上闪烁。市图书馆数字化中心、电信局数据枢纽、第三人民医院老院区。每一个都符合林默那些破碎感知拼凑出的模糊画像，每一个又都像是苏雅可能布下的诱饵。

　　技术中心的气氛如同拉满的弓弦。陈璐站在指挥台前，目光在三块分屏上来回扫视，上面正实时传输着便衣侦查员小心翼翼传回的三处地点外围画面。

　　市图书馆数字化中心：位于图书馆地下二层，入口隐蔽，需要特殊权限。便衣反馈，安保严格，出入记录清晰可查，近期无异常人员活动报告。内部恒温恒湿，安静得只能听到服务器风扇的低鸣，绿色的指示灯如星河般规律闪烁。符合“消毒水”（清洁剂）、“旧书”（古籍文献）、“绿色光点”的描述，但那种冰冷的“秩序感”，似乎与苏雅那种疯狂扭曲的气质格格不入。

　　电信局数据枢纽：核心重地，守卫森严，方圆百米内无死角监控。便衣根本无法靠近核心区域，只能从远处观察。庞大的变电站发出低沉的嗡鸣，地下管道网络复杂如迷宫。符合“大型变压器”、“地下管道”、“绿色光点”的特征，但这里太过暴露，太过关键，一旦出事影响巨大，苏雅会选择这样一个容易引发全面封锁的地方吗？

　　第三人民医院老院区：画面最为诡异。老院区主体已经废弃多年，门窗钉着木板，墙面爬满藤蔓，一片衰败。但据资料显示，其地下档案库和备用供电系统因涉及重要历史病历和保障新院区应急，并未完全停用，仍有定期维护和自动运行。便衣传回的影像中，废弃的楼宇像沉默的巨兽残骸，而在地面某个不起眼的通风口附近，他们发现了微弱的、非自然的湿热气息排出，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霉变和化学试剂混合的怪味。更重要的是，老院区紧邻城市主干道，地下有密集的市政管道，能感受到隐约的震动。

　　“消毒水”、“旧书”（病历档案）、“绿色光点”（备用供电和设备指示灯）、地下管道共振、以及那种难以言喻的“混乱”与“废弃”感……

　　陈璐的直觉天平，开始向第三人民医院老院区倾斜。那里足够隐蔽，足够复杂，也足够……“适合”进行那些不见光的勾当。

　　“重点侦查第三人民医院老院区！寻找可以安全进入地下设施的通道！行动队做好突击准备！”陈璐下达指令，声音斩钉截铁。

　　“陈队，”一个负责通讯的技术警突然抬头，脸色古怪，“医院那边……***的主治医生刚传来消息，说他的脑电波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规律性波动。不是好转，而是像……受到了某种外部信号的干扰或牵引。”

　　“外部信号？”陈璐眉头紧锁。

　　“医生也不确定，只是一种猜测。波动模式很奇特，像是……某种低频脉冲的谐波……”

　　低频脉冲？陈璐猛地看向屏幕上老院区那个排着异常气息的通风口。地下备用供电系统运行时，会不会产生特殊的电磁脉冲？

　　就在这时，林默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按住太阳穴，脸色痛苦。

　　“怎么了？”陈璐立刻注意到他的异常。

　　“声音……很多杂乱的声音……”林默的声音从指缝间漏出，带着颤音，“哭声……哀求声……还有……金属摩擦的声音……很刺耳……从……从那个方向来的！”他伸手指向代表老院区的屏幕，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能分辨出什么吗？”陈璐的心提了起来。

　　林默努力集中精神，额头上青筋暴起：“……听不清……太乱了……但是……有一种很强的……怨恨……和……绝望……不止一个人……”

　　不止一个人？！

　　难道那里不止囚禁着***？还有其他人？之前的失踪者？

　　这个可能性让所有人心头巨震！

　　“行动队！目标第三人民医院老院区地下设施！优先级最高！突击组、医疗组、防化组同步跟进！速度要快！”陈璐不再犹豫，果断下令！

　　警车再次无声地驶出市局，如同暗夜中流动的阴影，扑向那座被遗忘的废弃医院。

　　指挥车紧随其后。车内，林默靠在座椅上，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如纸。越靠近老院区，他脑海中那些混乱的声音和情绪碎片就越发清晰、强烈，像无数根针扎刺着他的神经。他感到一阵阵恶心和眩晕。

　　陈璐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沉声道：“如果受不了，你可以留在指挥车上。”

　　林默猛地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却带着一种固执的坚决：“不。我要去。只有我能……感觉到她在不在里面。”

　　他要亲眼看到那个恶魔被抓住。他要亲自问出妹妹的下落。

　　车队抵达老院区外围。夜幕下，废弃的医院大楼如同巨大的墓碑，投下狰狞的阴影。行动队如同鬼魅般散开，迅速控制了所有出口。

　　根据便衣先前侦查和建筑图纸，他们找到了一个通往地下的、相对隐蔽的维修通道入口。铁门被锈蚀得很严重，但锁孔有近期被油脂润滑过的痕迹。

　　“门锁被打开过。里面可能有人。”突击组长低声汇报。

　　“小心陷阱。交替掩护，突入！”陈璐在指挥车上下达指令。

　　突击队员撬开铁门，一股混合着霉味、消毒水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腻香气（正是那种冷冽腥甜的气味！）的怪风从幽深的通道里涌出。

　　林默在指挥车里闻到那股透过通风系统传来的微弱气息，身体猛地一僵！

　　“是这里！就是这里！”他失声喊道。

　　通道内没有灯光，突击队员依靠头盔上的强光头灯前进。脚步声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发现电力线路！被私接过了！”队员汇报。

　　“前方有光亮！和……声音！”

　　镜头推进。通道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厚重的防火门。微弱的光线从门缝里透出，同时传来的，还有一阵阵低沉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呜咽和呻吟声！不止一个声音！

　　突击队员互相示意，猛地撞开防火门！

　　头盔摄像头拍摄的画面瞬间涌入指挥车的屏幕——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被改造过的地下空间。看样子是废弃的医院档案库和旧供电中心结合部。

　　墙壁上，布满了那个熟悉的、用深紫色干涸液体画出的幽影蕨图案，比永链工厂那个更加密集、更加扭曲！

　　而在空间中央，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映入眼帘——

　　不止***一个人！

　　还有另外两个男人！他们同样瘦骨嶙峋，被分别束缚在特制的金属椅子上，眼神空洞，嘴角流着涎水，发出无意识的呻吟！正是前两起失踪案中的外科医生赵峰和中学老师王崇山！

　　他们都还活着！但显然，他们的神智已经彻底崩溃，变成了只剩下生理反应的活死人！

　　在三把椅子围绕的中央，是一个简陋的实验台。上面摆放着一些烧杯、导管和一台正在运行的小型仪器，仪器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数据，发出规律的低频嗡鸣声（正是干扰***脑电波的来源！）。

　　而实验台的正前方，空着一把椅子。

　　椅子上放着一张纸。

　　纸上用娟秀而冰冷的笔迹写着一行字：

　　【最后一个位置，留给最特别的观众。】

　　苏雅，又不在这里。

　　她再次提前一步离开了。

　　但她留下了她的“作品”，和一句直接指向林默的……邀请函。

　　突击队员迅速检查了整个地下空间，确认安全，医疗组冲进去对三名受害者进行紧急救护。

　　林默看着屏幕上那三个形销骨立、如同破碎玩偶般的男人，看着那把空着的、仿佛为他准备的椅子，看着纸上那行挑衅的字……

　　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浑身冰凉。

　　陈璐的脸色难看至极，她一拳砸在控制台上。

　　又晚了一步！

　　但这一次，他们找到了受害者，还活着的受害者！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麦克风说道：“仔细搜查实验台！把所有物品原封不动带回！技术队进场，搜集所有痕迹！”

　　然后，她转向面无人色的林默，声音低沉而严肃：

　　“她给你留了位置。”

　　“这不是结束。这只是下一次‘演出’的……预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