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破碎的回响

　　地下空间的空气凝滞而污浊，混合着绝望的气息。赵峰、王崇山、***三人被迅速而小心地抬上担架，他们的身体轻得吓人，仿佛只剩下骨架和一层薄薄的皮肤。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反应，只有喉咙里偶尔发出非人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医疗组的动作尽可能轻柔，但每一个接触都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琉璃。他们不仅是身体的崩溃，更是灵魂的被掏空。苏雅所谓的“终极平静”，便是这样一副人间地狱的景象。

　　陈璐站在入口处，冷眼看着这一切，下颌线绷得像刀锋。救回了人，但这场战役他们输得彻底。苏雅再一次在他们眼皮底下从容布置好舞台，上演完血腥的剧目，然后飘然离去，甚至还留下了下一场的门票。

　　那把空椅子，那张写着“留给最特别的观众”的纸，像两记耳光，狠狠抽在专案组的脸上。

　　林默没有跟进去。他靠在指挥车冰冷的车身上，远远望着那个通往地下的幽深洞口，脸色比地上的积雪还要白。他不需要亲眼去看，那些如同潮水般从地下涌出的、混杂着极致痛苦和彻底虚无的情绪碎片，已经快要将他的意识冲垮。那是三个被摧毁的灵魂最后、也是最尖锐的悲鸣，在他的感知里激起连绵不绝的刺痛。

　　他甚至可以隐约“听”到一些破碎的画面：无边的黑暗、冰冷的束缚、那股无处不在的香气、还有一个模糊的、如同鬼魅般穿梭的身影……

　　“林默。”陈璐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林默缓缓转过头，眼神有些涣散。

　　“你还好吗？”陈璐递给他一瓶水。

　　林默摇了摇头，没有接。他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们找到了他们，他们还活着。”陈璐试图说些积极的话，但这话在她自己听来都苍白无力。

　　“活着……”林默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像那样……活着？”他指向被陆续抬出的担架，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陈璐沉默了。她无法反驳。

　　“她是在做给我看……”林默低下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她在向我展示……她的‘成果’。她在告诉我……如果被她抓住，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不会得逞的。”陈璐的语气斩钉截铁，“我们一定会抓住她。”

　　这时，技术队的负责人走了过来，脸色凝重地汇报：“陈队，初步勘察完毕。现场清理得非常干净，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指纹、毛发等个人生物信息。那台仪器是定制的，没有序列号，功能似乎是用来发射特定频率的声波或电磁波，可能与干扰受害者脑电波有关。实验台上的物品也很普通，可以在任何化工店买到。”

　　“那张纸呢？”陈璐问。

　　“纸张和墨水都很常见，无法追踪来源。笔迹初步比对，与李文博家发现的笔记本上的高度一致，确认是苏雅所写。”

　　又是滴水不漏。

　　“不过……”技术负责人犹豫了一下，“我们在那把空椅子下面，发现了一点东西。”

　　陈璐和林默同时看向他。

　　“是一小片……压扁的、干枯的花瓣。和之前在李文博昏迷现场发现的，以及他笔记本上系着的，是同一种。已经送检了。”

　　花瓣……又是花瓣。这似乎是苏雅标志性的“签名”。

　　林默突然抬起头，看向陈璐：“我能……进去看看吗？”

　　陈璐皱了皱眉，有些犹豫。里面的景象对普通人来说冲击力太大，更何况是感知敏锐的林默。

　　“就看一下那把椅子和周围。”林默坚持道，眼神里有一种固执的火焰，“也许……我能感觉到点什么别的。”

　　陈璐看着他那苍白的脸和执拗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穿上防护服，跟我来。不要触碰任何东西。”

　　地下空间里，灯光已经被警方架设的临时照明灯点亮，驱散了部分阴森，但也让墙面上那些狰狞的幽影蕨图案更加清晰刺眼。空气里残留的甜腻香气混合着消毒水味，令人作呕。

　　林默的脚步有些虚浮，越靠近中央区域，他感受到的情绪残留就越发强烈，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进他的大脑。他强忍着不适，目光锁定在那把空着的金属椅上。

　　椅子很普通，甚至有些锈迹。但它摆放的位置，正对着三个受害者的椅子，仿佛是一个观察席。

　　林默缓缓走近，在距离椅子几步远的地方停下，闭上眼，全力释放自己的感知。

　　——冰冷的金属触感……

　　——一种……强烈的被注视感……不是来自椅子，而是来自……对面？

　　——视线……是那道模糊的身影……她曾经站在这里，长时间地……观察……记录……

　　——满足……一种近乎狂热的、冰冷的满足感……

　　——还有……一丝……期待？转向空椅子方向的……期待……

　　他猛地睁开眼，喘着粗气，看向空椅子对面的方向——那是实验台后面的墙壁，墙上除了诡异的图案，空无一物。

　　“怎么了？”陈璐注意到他的异常。

　　“她……她经常站在那个位置，”林默指着实验台后的墙面，“看着这三个……然后，她会看向这把空椅子。”他的声音带着颤栗，“她在想象……想象我坐在上面的样子……”

　　这个认知让他通体冰凉。

　　陈璐的眉头锁得更紧。苏雅对林默的执念，已经超出了寻常报复或灭口的范畴。

　　“报告！”一个在现场进行细致搜查的技术警突然喊道，“这面墙……声音有点空！”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过去。技术警正在用仪器敲击实验台后方的那面墙，发出的回声与其他实心墙体明显不同。

　　“后面有空间！”

　　突击队员立刻上前，仔细检查墙面。很快，他们发现了一块几乎与墙面融为一体、但边缘有细微缝隙的暗板！

　　小心地撬开暗板，后面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更阴冷、更潮湿的空气从洞里涌出，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更浓郁的、那种诡异的甜香！

　　“是暗道！通向哪里？”

　　无人机立刻被放入探查。画面传回，暗道不长，尽头似乎是一个更小的、完全密闭的石室。石室中央，有一个简单的石台。

　　石台上，放着一样东西。

　　一个老式的、需要上发条的金属音乐盒。

　　音乐盒的盖子打开着，里面没有跳舞的小人，只有一个小小的、折叠起来的纸条。

　　“取出来！小心！”陈璐下令。

　　音乐盒被小心地取出，带到灯光下。技术警戴上手套，轻轻拿起那张纸条，展开。

　　上面依旧是苏雅娟秀而冰冷的笔迹，只有短短一句话：

　　【当音乐停止，游戏才会真正开始。】

　　纸条旁边，音乐盒的发条，已经被拧到了尽头。

　　它似乎……随时都可以被播放。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个音乐盒，是留给谁的？

　　游戏，又是指什么？

　　苏雅到底布下了一个多么庞大而恐怖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