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寂静的回廊

　　岩洞里的死寂，比之前的任何喧嚣都更令人窒息。

　　林默软倒在突击队员怀中，头盔面罩下的脸庞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祥和的松弛。没有痛苦，没有愤怒，没有崩溃后的痕迹，只有一片空白。仿佛刚才那个歇斯底里的灵魂从未存在过。

　　他均匀而缓慢的呼吸声透过麦克风传来，在寂静的指挥车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林默！林默！能听到吗？”突击队长拍打着他的面罩，试图唤醒他，但毫无反应。林默的瞳孔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也只是本能地微微收缩，没有任何意识层面的回应。

　　他像是被格式化的硬盘，只留下最基本的生理机能。

　　【我们……融为一体了。】

　　苏雅最后那句话，如同鬼魅的低语，在陈璐耳边回荡。融为一体？是什么意思？那种次声波，难道将苏雅的意识或者某种“指令”植入了林默的大脑？

　　“立刻检查林默的生命体征！将他安全转移出来！技术队进入控制室，搜集所有证据！快！”陈璐强迫自己从巨大的震惊和挫败感中挣脱出来，声音嘶哑地下达一连串指令。她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突击队员迅速检查林默，除了意识丧失，生命体征平稳得不可思议。他们小心翼翼地将他抬起，开始艰难的返回路程。那漆黑的潭水依旧散发着幽蓝的荧光，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们的徒劳。

　　技术队涌入苏雅刚才所在的控制室。里面空空如也，控制台上除了那个被按下的红色按钮，其他设备都已被物理销毁，硬盘被取出带走，线路被剪断，不留下一丝可用的信息。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股甜腻香气，证明她刚刚还在这里。

　　她又消失了。在启动了那可怕的次声波、将林默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之后，她再次如同人间蒸发。

　　几个小时后，林默被安置在市局内部医疗中心的隔离病房里。他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护仪器，脑电波设备显示着他的大脑活动。各种专家围在病床前，进行着紧张的会诊。

　　陈璐隔着观察窗，看着病床上那个平静得如同沉睡的身影，胸口堵得发慌。她宁愿看到林默继续痛苦、愤怒，哪怕崩溃，那至少证明他的灵魂还在挣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片死寂的虚无。

　　“生理指标全部正常，甚至可以说……好得过分。”主治医生拿着刚出来的化验单，眉头紧锁，“没有任何已知毒物或神经毒素残留，器官功能完好。”

　　“脑电波呢？”陈璐问。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医生指着脑电波监测屏幕，“他的脑波活动非常……平稳。是一种我们从未记录过的、极度规律的α波和δ波混合状态，几乎没有β波（清醒、思考）和θ波（情绪、记忆）的波动。这不像昏迷，更像是一种……深度冥想或者被强制镇静的状态，但程度更深，仿佛……意识被剥离了。”

　　意识被剥离……

　　陈璐想起苏雅笔记里提到的【终极平静】，想起那三个变成活死人的受害者。林默也会变成那样吗？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有恢复的可能吗？”

　　“不确定。”医生沉重地摇头，“我们尝试了各种外部刺激，声音、光线、痛觉……他都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大脑仿佛关闭了对外界的所有通道。我们需要更深入的研究，但这需要时间。”

　　时间……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苏雅还在外面，而林默，这个她口中“最终的杰作”和“同行者”，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陈璐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她转身离开观察窗，回到临时设立的指挥中心。技术队正在全力分析从地下岩洞带回的那些照片和笔记，试图找出苏雅可能的藏身之处或者下一个目标。

　　但所有人都明白，线索可能已经断了。苏雅完成了她对林默的“最终阶段”，她很可能已经达成了某个目标，然后再次隐匿起来。

　　深夜，陈璐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她拿起林默的个人物品袋，里面装着他进入地下空间前换下的衣服和随身物品。一个旧钱包，一把钥匙，还有……那个他始终随身携带的、装着林夕遗物的小布袋。

　　鬼使神差地，陈璐打开了那个小布袋。里面是林夕的学生证，几张兄妹俩的旧合照，以及……那枚尾端雕刻着蕨类植物的木质书签。

　　书签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冰凉，光滑。

　　就在这时，她的加密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是一个内部代码。

　　“陈队，”对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紧张，“我们对林默的脑电波进行了更精细的频谱分析……有一个非常非常微弱的、异常的信号叠加在他平稳的脑波背景上。这个信号……不是他大脑自身产生的。”

　　陈璐猛地坐直身体：“是什么？”

　　“像是一种……外部的、极低频的载波信号。非常隐蔽，几乎被背景噪声淹没。我们怀疑……这可能是一种……信息传递。”

　　信息传递？！

　　陈璐的瞳孔骤然收缩。难道苏雅说的“融为一体”，是指她用那种次声波，在林默的大脑里……植入了一个接收器？或者更糟……一个发射器？

　　她是在通过林默，向外发送信息？还是在……接收信息？

　　这个念头让陈璐不寒而栗。

　　她立刻下令：“24小时不间断监测林默的脑电波信号！尝试破译那个异常信号！通知技术中心，提高所有监控和通讯频段的扫描灵敏度，寻找可能与之关联的外部信号源！”

　　命令刚下达，病房区的值班护士突然急匆匆地跑来：“陈队！林默……林默他……”

　　陈璐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怎么了？”

　　“他……他的手指刚刚动了一下！”护士喘着气说，“很轻微，但确实动了！而且……他的脑电波，在那个瞬间，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但非常剧烈的波动！”

　　陈璐立刻冲向隔离病房。

　　病床上，林默依旧平静地躺着，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脑电波监测屏幕也恢复了之前那种诡异的平稳。

　　但陈璐注意到，他放在身侧的右手，食指的指尖，似乎无意识地……微微向内勾了一下。

　　像一个无意识的动作。

　　又像……

　　一个极其微弱的、试图抓住什么的信号。

　　陈璐死死盯着那只手，盯着林默平静的睡颜。

　　苏雅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那片死寂的平静之下，林默的意识，是否还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进行着无人知晓的挣扎？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这场战斗，还远未结束。

　　而钥匙，或许就藏在这片令人不安的……寂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