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同步的坐标

　　城东。

　　这个范围如同一块被骤然投入水中的巨石，在专案组这片疲惫的池塘里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命令被迅速下达，所有资源向城东倾斜。基于林默之前提供的模糊感知（大型变压器、地下管道、消毒水旧书气味、绿色光点）以及新出现的低频脉冲信号特征，技术团队开始疯狂筛选城东区域内的可疑地点。

　　地图上，红色的标记一个个被点亮，又一个个在更细致的数据比对和外围侦查后被排除。图书馆分馆、老旧研究所、废弃工厂的变电室……每一个都似乎沾点边，但又都不完全符合。

　　时间在分秒流逝，每一次林默身上监测仪器微小的波动，都伴随着那幽灵般的、来源不明的外部低频脉冲。信号依旧短暂，无法精确定位，但指向城东的趋势越来越明显。苏雅像是在进行某种测试，小心翼翼地调整着信号的强度和覆盖，而林默的身体，就是她的接收器和反馈仪。

　　陈璐守在指挥中心，眼睛布满了血丝，咖啡杯在她手边已经冷了许久。她看着病房监控画面里林默平静的睡颜，又看向城东那片在地图上被反复圈划的区域，一种强烈的直觉在她心中滋生——突破口，就在林默身上。不仅仅是他作为信号中转站，更在于他本身。

　　“医疗组，”她接通了病房的内线电话，声音因缺乏睡眠而沙哑，“林默的脑电波异常信号，在外部脉冲出现时，除了波动，有没有……其他变化？比如，信号本身模式的细微改变？”

　　几分钟后，神经专家的回复传来，带着一丝惊讶：“陈队，我们重新分析了数据。那个异常信号……确实有极其细微的模式变化！不是强度的改变，而是内部编码……或者说波动结构的微调！每次外部脉冲出现，林默脑内的信号都会在下一个周期出现相应的、非常隐蔽的结构偏移！就像……就像是在进行某种确认或者……校准！”

　　校准！

　　这个词让陈璐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苏雅不是在单向发送信息！她是在和林默大脑里的那个“东西”进行双向的、极其隐蔽的通讯！外部脉冲是询问或指令，林默脑内的信号变化是回应或状态报告！

　　这意味着，林默的意识和大脑，在某种程度上，依然是一个活体的系统，一个被苏雅远程操控的系统！

　　这个认知让陈璐既感到毛骨悚然，又看到了一丝希望。只要系统还在运行，就有被干扰、被破解、甚至被夺回控制权的可能！

　　“能反向破译吗？通过林默脑内信号的变化模式，反推外部脉冲的指令内容？”陈璐急切地问。

　　“太难了……这需要大量的数据样本和运算能力，而且我们完全不了解她的编码规则……这几乎是一个黑箱。”专家的话语里充满了无力感。

　　黑箱……陈璐咀嚼着这个词。如果他们无法从内部破解，那么能否从外部干扰？

　　“如果我们尝试用类似频率的信号去干扰，或者屏蔽……”

　　“风险极高！”专家立刻打断她，“我们完全不清楚这种强行干预会对林默的大脑造成什么不可逆的损伤！甚至可能触发苏雅预设的……自毁程序。”

　　自毁程序……陈璐沉默了。她不敢拿林默的性命去赌。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负责信号溯源的技术团队传来了一个突破性的发现！

　　“陈队！我们通过多次脉冲信号的叠加分析和城市三维模型模拟，发现这些信号在城东‘滨江旧船厂’区域的能量反射和汇聚异常集中！那里有废弃的大型龙门吊（大型金属结构）、复杂的地下管网（战争时期遗留的防空设施）、而且部分区域被改造成了私人租赁的仓储和工作室，环境复杂，完全符合林默之前感知到的多项特征！”

　　滨江旧船厂！

　　陈璐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地图上那个位于城东边缘、靠近江畔的废弃工业区。那里占地面积广阔，建筑结构复杂，废弃与改造区域交织，确实是藏匿的绝佳地点！

　　“立刻调集滨江旧船厂及周边的所有资料！规划图纸、租赁记录、近期监控！”陈璐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提高。

　　资料被迅速调出。船厂大部分区域废弃，但确实有几栋仓库和旧办公楼被不同的公司或个人租用，作为仓储、艺术工作室甚至小型加工厂。租赁记录看似正常，但仔细核对，其中一个租用三号旧仓库的“晨曦生物科技研发中心”，注册信息存在模糊之处，而且其宣称的研究方向……与植物提取物相关！

　　“锁定目标！滨江旧船厂，三号旧仓库！”陈璐不再犹豫，果断下令，“行动队立刻集结！便衣先行侦查，确认情况！技术队同步进行远程信号监测和热成像扫描！记住，嫌疑人极度危险且可能持有未知技术装备，优先保证人员安全和林默的……潜在安全！”

　　整个市局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警车无声地驶出，便衣侦查员如同水滴般融入城东的街巷。

　　指挥中心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陈璐紧紧盯着屏幕上滨江旧船厂的卫星地图和实时传回的侦查画面，同时分神关注着林默病房的监控。

　　林默依旧平静。

　　但陈璐知道，这场无声的战争，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苏雅是否真的藏身在那里？

　　她不断发送脉冲信号，是在准备什么？

　　而林默，这个被困在自己身体里的囚徒，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正面交锋中，又将扮演怎样的角色？

　　她有一种预感，当他们在旧船厂找到苏雅的那一刻，也就是林默身上这个“黑箱”谜底揭晓的时刻。

　　要么，夺回他的意识。

　　要么，可能永远失去他。

　　就在这时，病房监控画面里，林默的心电监护仪，再次发出了那声轻微的“嘀”声。

　　几乎同一时间，指挥中心里响起了技术警紧张的声音：

　　“报告！检测到高强度低频脉冲！来源……确认指向滨江旧船厂三号仓库区域！”

　　“信号模式改变！不再是短暂的测试脉冲，而是……持续的、稳定的输出！”

　　陈璐猛地站起身。

　　苏雅不再隐藏了。

　　她就在那里。

　　而且，她似乎……开始了某种最终的进程。

　　“行动队！目标确认！准备突击！”陈璐对着麦克风，发出了决绝的命令。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林默病房的监控。

　　屏幕上的他，依旧平静地沉睡着，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陈璐似乎看到，在他那极度平稳的脑电波曲线深处，在那片被强行制造的“终极平静”之下，有什么东西，正随着远方那持续不断的脉冲信号，发生着无声而剧烈的……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