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期》的录制工作进行得格外顺利,傍晚时分,基本的人声与伴奏已经完成初混。邹深摘下耳机,看着调音台后的百里天,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下定了巨大决心般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窘迫:“天哥,有件事……我想厚着脸皮跟你求个情。”
百里天刚把音频文件保存好,闻言抬头看向他:“怎么了?你说。”
“我之前参加过好几次选秀,每次都是快到决赛就被淘汰,后来跑了好多家经纪公司,都没人愿意签我。”邹深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底闪过一丝失落,“这次想做个人专辑,就是想最后拼一把,要是再没水花,可能就真的要放弃唱歌了。”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里多了几分恳切,“我知道我现在没名气,也给不了太多报酬,但我真的很想把这张专辑做好……天哥,你能不能帮我担任这张专辑的制作人?”
说完这番话,邹深紧张地盯着百里天,连呼吸都放轻了——他知道这个请求有多冒昧,百里天如今是炙手可热的创作人,连周杰纶的专辑都能参与,怎么会有空帮他一个“小透明”做专辑?
百里天没有立刻回答,手指轻轻敲击着调音台的边缘,陷入了沉默。他不是不想帮,只是最近要为《大鱼海棠》写主题曲,还要推进个人EP的筹备,时间确实有些紧张。
邹深见他不说话,心里更慌了,急忙补充道:“天哥,我知道你忙,也知道你不缺这点钱,但我是真心想做好音乐!如果你来当制作人,这张专辑后续不管赚多少钱,我都愿意把50%的利润交给你!就算最后赔了,我也会想办法凑钱补偿你,绝对不会让你白忙活!”
“50%利润?”百里天心里微微一动——他虽然不缺钱,但这笔钱能用来升级录音设备,也能为后续的音乐项目储备资金,确实是个不小的诱惑。他抬眼看向邹深,见对方眼里满是真诚与急切,像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身上,便顺着台阶下,故意板起脸,语气却带着几分调侃:“看在你这么真诚的份上,我就答应你吧。不过先说好了,制作过程中我要求会很严格,要是达不到标准,可别想偷懒。”
邹深完全没听出他语气里的调侃,只听到“答应你”三个字,瞬间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你怎么要求我都照做!天哥,太谢谢你了,你真是我的贵人!”
看着邹深喜出望外的样子,百里天在心里悄悄笑了——其实刚才那几秒的沉默,一半是在权衡时间,一半是真的被“50%利润”打动,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来,不然就太破坏“仗义”的形象了。
接下来的一周,蓝氏娱乐的录音棚几乎成了两人的“专属空间”。每天清晨,邹深都会提前到录音棚热身开嗓;百里天则会带着前一晚修改好的编曲方案,和他一起打磨每一首歌的细节——从歌词的咬字发音,到旋律的情感起伏,再到伴奏乐器的选择,都反复推敲,力求做到最好。有时为了一个音符的处理,两人会争论到深夜;有时灵感突发,又会立刻重新录制,哪怕已经熬了好几个小时。
录音棚里的灯光,常常亮到凌晨才熄灭。而这份投入与专注,也为后续专辑的顺利完成,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专辑的最后一段和声录制完成时,录音棚外的天已经蒙蒙亮。百里天看着电脑里最终的母带文件,拍了拍邹深的肩膀:“成了,这张专辑的质量,绝对能打。”邹深盯着屏幕上的曲目列表,眼眶泛红,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敢相信自己的第一张专辑真的完成了。
可这份喜悦没持续多久,就被现实泼了冷水。接下来的半个月里,百里天陪着邹深跑遍了业内大大小小的唱片公司,从老牌的华纳、索尼,到新兴的独立厂牌,几乎把能尝试的渠道都试了个遍。可每次递出专辑demo,得到的都是相似的拒绝——
“邹深?没听过这个名字啊,选秀淘汰的歌手,市场认可度太低了,我们没法推。”
“专辑质量是不错,但投入宣传费砸一个新人,风险太大,公司这边没法批预算。”
“现在乐坛都是流量为王,他长相不出众,又没话题度,就算发了专辑,也没人会听的。”
一次次的拒绝像重锤,砸得两人渐渐没了底气。最后一家公司的负责人甚至直接把demo退了回来,语气带着几分敷衍:“不是我们不给机会,是现在的市场不缺会唱歌的人,缺的是能卖钱的艺人。你们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走出写字楼时,天空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身上,带着刺骨的凉。邹深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被退回的demo光盘,,沉默了一路,才哑着嗓子对百里天说:“天哥,要不……我们去喝一杯吧?”
两人找了家街边的小酒馆,点了一桌子菜和两箱啤酒。邹深没怎么动筷子,只是一杯接一杯地灌酒,眼神越来越浑浊。几瓶酒下肚,他终于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天哥,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当歌手啊?”
百里天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他太清楚邹深的处境了——长相普通,性格内向,不会炒作话题,选秀时还因为没背景被黑幕淘汰,空有一副好嗓子和对音乐的执着,却连让作品被听见的机会都没有。
“你说这专辑不好吗?我们熬了多少个通宵才做出来的……”邹深又灌下一杯酒,眼泪混着酒液往下掉,“可为什么没人愿意要啊?难道没名气、没背景,就算有才华,也只能被埋没吗?”
百里天拿起酒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却没喝,只是静静听着。他想安慰,却发现所有的话都显得苍白——邹深经历的,是太多追梦人都会遇到的困境,不是一句“会好起来的”就能化解的。他知道,这场“没人要”的打击,对把音乐当成全部的邹深来说,有多沉重,甚至可能会彻底浇灭他心里的那点火苗。
“别想那么多了。”百里天拿起酒杯,碰了碰邹深的杯子,声音低沉却温和,“先喝酒吧,醉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邹深抬起头,看着百里天,用力点了点头,又端起酒杯往嘴里灌。酒馆里的灯光昏黄,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在压抑的氛围里显得格外突兀。百里天看着眼前醉得几乎站不稳的人,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就算没有唱片公司愿意发行,他也一定要想办法,让这张专辑被更多人听到,不能让邹深的梦想,就这么被扼杀在摇篮里。
从酒馆出来时,雨已经停了,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几分凉意,却没让百里天的醉意消散半分。他帮邹深打了车,看着车子消失在夜色里,才踉跄着转身往公寓走。脑袋里像装了铅块,又沉又胀,每走一步都觉得天旋地转,耳边还嗡嗡响着邹深醉酒时的哭诉,心里又闷又堵。
好不容易挪到公寓门口,他掏了半天钥匙才插进锁孔,推门进去时,客厅的灯还亮着一盏小夜灯,暖黄的光顺着走廊映到玄关,隐约能看到卧室的门缝里也透着光。
百里天扶着墙,慢慢走到卧室门口,推开门的瞬间,就看到尤芷兰坐在床边——她没睡,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真丝睡衣,月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她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肩线。她手里攥着一个抱枕,眼神里满是忐忑,显然已经等了很久。
听到开门声,尤芷兰立刻抬头看过来,见百里天脚步虚浮、脸颊通红,眉头瞬间皱了起来,连忙起身走过去,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时,又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又藏着不易察觉的担心:“怎么喝这么多酒啊?身上全是酒味,还一身的凉气。”
百里天靠在尤芷兰身上,鼻尖蹭到她发间的清香,醉意里的烦躁好像被抚平了些。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是陪邹深喝酒,却因为酒精的作用,话到嘴边只含糊地说了句“没事”,脑袋还不自觉地往她颈窝里靠了靠。
尤芷兰被他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脸颊发烫,却没推开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往床边走,轻声说:“先坐下,我去给你倒杯醒酒茶。”她原本还记着“晚上有事要说”,可看着百里天这副醉醺醺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比起自己要说的事,显然让他先醒酒、好好休息更重要。
百里天坐在床边,看着尤芷兰转身去厨房的背影,心里的暖意一点点漫上来。白天陪邹深跑公司、听他哭诉的压抑,此刻在这份安静的等待里,似乎也淡了些。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忽然想起尤芷兰白天说的“晚上有事”,心里的疑惑又冒了出来——她到底要跟自己说什么?这个藏了一天的悬念,让他即便醉意浓重,也忍不住多了几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