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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明的光(完)

冬知落叶

周六早晨,许嘉明收到一条短信:「对不起,今天去不了了。父母安排了补习班。——沐晴」

简短的消息里透露出掩饰不住的失落。许嘉明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最终回复:「没关系,下次再去。加油。」

发完消息,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窗外阳光很好,是适合出游的天气。他想起许沐晴提到“秘密基地”时眼中闪烁的光芒,和她现在被困在补习班里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突然,手机又震动起来。是张伟的消息:「紧急!陈默那家伙在文学社群里@许沐晴,说要单独讨论市级比赛的事!」

紧接着是一张截图,陈默的头像旁边写着:「@沐晴 关于市级比赛的作品选择,有些建议想单独和你聊聊。听说你喜欢海子,正好我家有本绝版诗集可以借你参考。」

许嘉明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他知道自己没理由干涉,但胸口却像堵了一团棉花。最终,他关掉聊天界面,起身收拾书包。

一小时后,他站在了“晨星书店”门口。这是许沐晴曾经提到过的地方,她说每次路过都会被橱窗里的书吸引。许嘉明推门而入,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书店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木质书架上塞满了书,角落里摆着几张供阅读的小桌椅。许嘉明在文学区徘徊,目光扫过一排排书脊。

最后,他选了一本《追风筝的人》,在扉页上写下:

「为你,千千万万遍。

—— 一个欣赏你才华的人」

然后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写道:

「沐晴,

听说你最近压力很大。无论别人怎么说,请记住你的文字有改变人心的力量。那天在礼堂听你读《无声告白》,我就知道遇见了一个真正的诗人。

高考只是人生的一站,而才华是一生的伴侣。你有足够的勇气和智慧做出自己的选择。

相信你的读者之一」

他把纸条夹在书中“关于友情与勇气”的章节,然后交给店员。

“请问,如果有个叫许沐晴的女孩来店里,能把这书给她吗?就说...是预留的。”

店员是个和蔼的中年女性,她微笑着点头:“当然可以。你是她朋友?”

“嗯。”许嘉明含糊地应了一声,付完钱快步离开。走出店门时,他心跳如鼓,不确定自己这样做是否合适。但想到许沐晴黯淡的眼神,他又觉得必须做点什么。

许沐晴直到周二下午才出现在学校里。她看起来更加疲惫,嘴角绷得紧紧的,连林小桃跟她说话也只是简短回应。

放学后,许嘉明假装偶然在图书馆遇见她。

“嗨,”他轻声打招呼,“最近...还好吗?”

许沐晴抬起头,眼睛里的疲惫让许嘉明心头一紧。她摇摇头,声音几乎听不见:“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校园,穿过两条街,来到晨星书店。风铃响起时,许沐晴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一些。

“你好,”她对店员说,“我是许沐晴,请问...”

“啊,是你!”店员眼睛一亮,“有你的书。”她从柜台下取出那本《追风筝的人》,“一位年轻男孩上周六留下的。

许沐晴接过书,手指微微发抖。她翻开扉页,看到那句话时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然后她发现了夹在书中的纸条,快速阅读后,眼眶立刻红了。

许嘉明站在一旁,假装对书架上的书感兴趣,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谢谢。”许沐晴小声对店员说,把书和纸条小心地放进书包。她转向许嘉明,声音哽咽:“能...能再陪我一会儿吗?”

他们坐在书店角落的小桌前,许沐晴终于开口:“我和父母吵架了。”她盯着桌面,“他们发现我报了新概念作文大赛,还写了很多没发表的诗...说我不务正业。”

许嘉明安静地听着,看着她用手指一遍遍描摹桌面的木纹。

“他们撕了我的两本笔记,”许沐晴继续说,声音平静得可怕,“说我要是再写这些没用的东西,就取消我的大学申请资格。“她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泪光,“他们说文学没有未来,我必须学经济或者法律。”

许嘉明胸口发紧,想说些什么,但所有安慰的话都显得那么苍白。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许沐晴苦笑,“新概念作文大赛...我进决赛了。通知今天刚收到。”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许嘉明。

信纸上赫然印着大赛组委会的抬头,通知许沐晴的作品《无声告白》入围青年组决赛,邀请她参加下个月的现场创作环节。

“恭喜你!”许嘉明真诚地说,“这太棒了!”

许沐晴摇摇头:“我不敢告诉父母。“她把信折好放回书包,”他们已经开始帮我选志愿了,全是经济、金融、法律...没有一个是我想要的。”

阳光透过书店的窗户照在她脸上,映出眼角未落的泪光。许嘉明突然很想握住她的手,但最终只是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

“那本书...”许沐晴突然说,“是你留的吗?”

许嘉明僵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承认的话,会不会让她觉得被窥探了隐私?否认的话...

“谢谢你的纸条。”许沐晴没等他回答,轻声说,“正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她站起身,走向书架,在经典文学区停留了一会儿,最后选了一本《小王子》。她买下书,向店员借了笔,在扉页写了什么,然后递给许嘉明。

“给你的。”

许嘉明接过书,翻开扉页,上面写着:

所有的大人都曾经是小孩,虽然,只有少数人记得。—— 给那个记得的人

没有署名,但字迹他再熟悉不过。他抬头看向许沐晴,她微微点头,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感激、脆弱,还有某种他说不清的东西。

“我得回家了,”她说,“父母规定六点前必须回去。“她犹豫了一下,“周三的读书会...可能要暂停一段时间。”

“我明白。”许嘉明点头,“照顾好自己。”

许沐晴转身离开,背影在书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单。许嘉明等到风铃声完全消失,才翻开《小王子》。在第二十一章——小王子与狐狸对话的那章——他发现了一处折角。那段话被用铅笔轻轻画了线:

“你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感到幸福。到了四点钟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我就会发现幸福的代价。“

许嘉明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铅笔画出的线条,胸口涌起一阵温暖的疼痛。他把书贴近胸口,仿佛这样就能离她的心更近一些。

接下来的两周,许沐晴像变了一个人。她依然上学, 参加活动,但眼中的光彩消失了。文学社的会议上,她不再积极发言;走廊里遇见许嘉明,也只是匆匆点头就走过。

许嘉明几次想上前搭话,但看到她紧绷的表情又退缩了。他只能通过林小桃了解一些情况。

“她父母简直疯了,”林小桃在食堂小声告诉他,“每天除了学习什么都不能做,连睡前读半小时小说都被禁止了。她妈妈甚至检查她的书包,把所有的'闲书'都收走了。

许嘉明握紧了筷子:“那作文比赛呢?”

“她偷偷去的,请了病假。”林小桃摇摇头,“拿了二等奖,但奖状藏在我家了,不敢带回去。

许嘉明想起那本《小王子》,现在被他小心地藏在物理课本的封套里。他每晚睡前都会翻到折角的那页,读一遍被画线的句子。

周五放学后,许嘉明又一次来到晨星书店。店员认出了他,微笑着点头。

“她来过吗?”他问。

“来过几次,”店员回答,“每次都坐在那个角落,读一会儿书,然后离开。”她压低声音,“看起来很不开心。”

许嘉明谢过店员,走到许沐晴常坐的位置。桌上放着一本《沉默的大多数》,书里夹着一张便签纸。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来看了:

「如果你看到这张纸条,请告诉那个留书的人:

他的信我读了十七遍。

狐狸说得对,驯服就是建立联系。

而现在,我正学着面对我的玫瑰园。

—— 一个开始勇敢的人」-

便签背面是《无声告白》的最后几句,但被修改过了:

“但当我终于站在你面前,

所有诗句都蒸发了,

只剩下借书卡上,

那两个名字,

勇敢地靠近,

有些告白,

终将以光芒呈现。”

许嘉明把便签小心地放进口袋,感觉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他买下了那本《沉默的大多数》,在扉页写下:

在沉默与发声之间,

我选择为你发声。

当你想说话时,

我永远会倾听。

—— 那个记得的人

他把书交给店员,请她下次见到许沐晴时转交。走出书店时,夕阳正好,将整条街染成金色。许嘉明突然很希望许沐晴能看见这一刻的光,希望她知道无论多么黑暗的隧道,终会有出口。

而他会一直等在出口处,手里拿着她爱的书,和所有未说出口的诗句。

高考结束的暴雨夜,许嘉明浑身湿透地站在许沐晴家楼下。雨水顺着刘海不断滴落,手中紧攥的信封却被他护在怀里没有沾湿分毫。三楼窗口透出的暖光里,许父的怒吼隐约可闻:“你要是敢填中文系,就别认我这个父亲!”

许沐晴的声音像绷紧的弦:“爸,我的作文拿了新概念全国二等奖,出版社已经...”

“那些虚名能当饭吃?”玻璃窗被猛地推开,许父扬手扔出一叠稿纸。雪白的纸页在雨中纷飞,像折翼的鸽群。许嘉明冲进雨幕,徒手接住那些飘落的诗稿,纸张上的蓝墨水在雨中洇开,化作朵朵蓝色的花。

第二天清晨,许沐晴打开门时,看到台阶上放着个密封箱。浸透的纸箱里整整齐齐码着烘干的诗稿,每张都夹着透明衬纸。最上方是许嘉明的物理竞赛金牌,还有张字条:拿这个和我父母谈条件,他们同意我报物理系了。你想报哪个专业都可以,我供你。

眼泪砸在金牌上时,身后传来开锁声。许父举着伞站在台阶上,捡起被雨泡发的《追风筝的人》,扉页上“为你千千万万遍”的字迹已模糊成蓝雾。他记得这是女儿十八岁生日要了三次都没给的礼物。

“昨晚那男孩...”许父望着巷口的水洼,“在雨里站了三个小时。”

许沐晴猛地抬头,怀中的诗稿簌簌作响。

“叫他今晚来吃饭。”许父转身时,伞沿扫落一串雨珠,“带上他父母。”

毕业典礼当天,礼堂后排的家长席坐着四位神色复杂的中年人。许嘉明的工程师父亲正和许沐晴的父亲争论量子物理与文学的关联性,两位母亲则传阅着孩子们这些年互赠的书籍。当许沐晴作为毕业生代表上台时,许父突然指着摄像机镜头:“那小子怎么在摄影组?”

台上,许沐晴的致辞到了最后一段:“...有人问我,当现实的引力太过沉重,该如何让理想的飞船升空?”她望向镜头后的许嘉明,“我的答案是,找到属于你的重力抵消装置——可能是首诗,可能是束光,也可能是某个陪你计算轨道的人。”

典礼结束,人群如潮水退去。许嘉明在整理器材时,发现三脚架上夹着本《小王子》。翻到折角的那页,夹着张拍立得:暴雨夜他抢救诗稿的背影。背面是熟悉的字迹:「我的玫瑰园里只有一朵玫瑰,在B座天文台。」

落日将天文台的穹顶染成金色时,许嘉明在望远镜旁发现了星空投影仪。蓝铃花的全息影像在暮色中绽放,花心缓缓浮现出他们初遇时的场景:开学典礼上,他镜头里的她正在发光。

“物理系的新发明,”许沐晴从立柱后走出,白大褂下露出文学社的社徽,“喜欢吗?”

许嘉明举起始终挂在胸前的相机。取景框里,穿白大褂的姑娘与记忆中蓝裙少女重叠,镜头边缘粘着朵干枯的蓝铃花——正是当年那株的标本。

“文学社和物理社的联合项目,“他按下快门,“叫'时空情书'。”

暮色四合时,他们发现双方父母正站在天文台楼下。许父举着许沐晴的获奖文集,许嘉明的母亲擦着眼角:“老许你看这段,孩子写你送她字典的事...”

秋夜的第一颗星亮起时,两家人吵吵嚷嚷走向食堂。许沐晴忽然拉住许嘉明,往他手心塞了枚徽章。那是他当年在文学社获得的优秀奖章,背面新刻了行小字:「当我看向你时,波函数坍缩成永恒。」

星空在他们头顶流转,相机静静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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