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剑的青光在昏暗的山洞里骤然亮起,像一道劈开混沌的闪电。林墨只觉得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顺着手臂涌入剑身,那些在剑谱上烂熟于心的招式,此刻竟如流水般在脑海中铺展开来。
“青萍点露!”他低喝一声,剑尖颤动如萍叶,避开鬼医公刺来的毒针,转而直取对方手腕。这一剑快得不可思议,带着股沛然的后劲,竟逼得鬼医公不得不后撤半步。
“咦?”鬼医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三角眼死死盯着那柄褪去锈迹的长剑,“这剑……果然是真的青萍!”
她话音未落,身后的黑衣人已如潮水般涌上来。林墨护着苏清寒,剑招展开如扇面,时而轻灵如蝶穿花,时而沉猛如石击水。青萍剑法本就以变幻莫测见长,此刻被他凭着一股血气和剑本身的灵韵催动,竟生出几分出其不意的威力。
“清寒,你怎么样?”林墨边打边退,后背几乎贴上了苏清寒的肩膀。
“别管我!”苏清寒咬紧牙关,忍着腿骨断裂的剧痛,反手抽出靴中短匕,精准地掷向一个扑来的黑衣人咽喉。短匕上的剑穗随着动作轻晃,苏慕云的影子仿佛就映在那晃动的穗尖上,让她眼神骤然锐利如刀,“左侧石壁有机关,找找看!”
林墨心头一震,余光瞥见鬼医公身后的石壁果然与别处不同,接缝处隐约有凹槽。他虚晃一剑逼退身前两人,忽然矮身滑步,如游鱼般从人缝中穿过,锈剑带着风声刺向石壁凹槽。
“休想!”鬼医公见状,拐杖猛地顿地,数枚毒针从杖头射出,直取林墨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苏清寒忽然扑过来,用身体挡住了毒针。针尖没入她的后背,带出几点猩红。
“清寒!”林墨目眦欲裂,回身一剑将毒针劈落在地,剑势陡然变得狂暴,“我杀了你这个老巫婆!”
青萍剑法的“怒涛式”被他生生使出了几分剑意,剑光如狂浪拍岸,瞬间将围上来的黑衣人逼退数步。鬼医公被这股气势震慑,竟一时不敢上前。
林墨趁机抱起苏清寒,将她放在干草堆上,手指颤抖地探向她的鼻息——幸好,还有气。他撕下衣襟,死死按住她后背的针孔,抬头时眼中已布满血丝:“鬼医公,今日我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杀我?”鬼医公被他的模样逗笑,拐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师父还在我手里,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她忽然拍了拍石壁,“林先生,听听你这好徒弟的豪言壮语?”
石壁后传来一阵模糊的响动,像是有人在里面敲击。林墨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握着锈剑的手微微发颤。
“看到了吧?”鬼医公得意地扬着下巴,“你师父的命还捏在我手里。把剑和剑谱放下,老身或许还能让你们师徒见最后一面。”
林墨看着苏清寒苍白的脸,又听着石壁后焦急的敲击声,心里像被两股力量撕扯。他知道鬼医公阴险狡诈,绝不会轻易放人,可师父就在里面……
“我放剑,但你得先让我看看我师父。”林墨缓缓放下锈剑,剑尖贴着地面,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鬼医公眯起眼睛,示意两个黑衣人上前搜查。确认林墨身上没有藏着剑谱后,她才从怀里掏出个黄铜钥匙,插入石壁凹槽拧了半圈。
“轰隆”一声轻响,石壁缓缓滑开,露出后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格。暗格里光线昏暗,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被铁链锁在石壁上,头发散乱,衣衫破旧,正是林墨日思夜想的师父林先生!
“师父!”林墨失声喊道,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林先生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看到林墨时骤然亮了起来,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他的喉咙被堵住了。
“怎么样?没骗你吧?”鬼医公把玩着钥匙,“把剑谱交出来,我就解开他的锁链。”
林墨咬紧牙关,从怀里掏出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剑谱。就在他准备递过去的瞬间,林先生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疯狂地摇头,眼神里满是焦急和警告。
“不对劲!”林墨猛地反应过来。师父被困这么久,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挣扎?而且他的眼神……与其说是焦急,不如说是在示警!
他猛地看向林先生的手腕——那里的皮肤异常光滑,根本没有常年握笔或练剑留下的厚茧!
“你不是我师父!”林墨厉声喝道,锈剑忽然从地面弹起,被他反手握住,“你是谁?”
暗格里的“林先生”脸色骤变,忽然咧开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原本浑浊的眼睛瞬间变得凶光毕露。鬼医公见状,知道败露,拐杖一扬就朝林墨后脑砸来:“小崽子,找死!”
林墨早有防备,侧身避开,剑随身走,“青萍掠影”的步法施展到极致,绕到鬼医公身后,剑尖直指她后心。这一剑快如闪电,角度刁钻,正是苏慕云曾点拨过的杀招。
鬼医公没想到他变招如此之快,仓促间回身用拐杖格挡。“铛”的一声脆响,拐杖被震得脱手飞出,锈剑的青光已逼至她咽喉三寸。
“别动!”林墨眼神冰冷,剑尖微微颤动,“说!我师父到底在哪?”
黑衣人想上前,却被他凌厉的眼神逼退。山洞里一时陷入死寂,只有苏清寒微弱的呼吸声和暗格里那人低沉的狞笑。
鬼医公脸色煞白,喉结滚动着:“你杀了我,永远别想知道你师父的下落。”
“我数三声。”林墨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一——”
“他在……他在罗布泊的湖心岛!”鬼医公终于撑不住了,声音发颤,“断末阁的总坛核心就在那里,阁主亲自看守着他!”
林墨瞳孔骤缩:“湖心岛?罗布泊哪来的湖心岛?”
“是……是移动的岛屿!”鬼医公急声道,“只有用青萍剑的剑气才能引它现身!剑谱最后几页的星图,就是指引路线的坐标!”
就在这时,暗格里的假林先生忽然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点燃了藏在角落里的油布。火苗瞬间窜起,浓烟滚滚而出。
“不好!他想烧洞!”林墨急忙挥剑斩断锁着假林先生的铁链,将他拽出来扔在地上,然后转身去扶苏清寒。
鬼医公趁机抓起地上的拐杖,几个起落就冲出了山洞。黑衣人也纷纷效仿,转眼就消失在荒漠里。
“别追了!”苏清寒拉住林墨,声音虚弱,“先……先处理伤口……”
林墨看着她后背渗出的黑血,心里一紧。鬼医公的毒针霸道无比,再耽误下去恐怕会有性命之忧。他迅速用剑挑开洞口的沙棘丛,让新鲜空气流通进来,然后撕下衣角,蘸着仅剩的清水为苏清寒清洗伤口。
“忍着点。”他的动作很轻,指尖触到她后背的肌肤时,能感觉到她身体的轻颤。
苏清寒咬着牙没吭声,只是看着石壁后渐渐熄灭的火焰,忽然道:“鬼医公说的……未必是假的。”
“嗯?”林墨抬头。
“断末阁确实在找移动岛的入口。”苏清寒喘了口气,“我师兄生前查过,罗布泊的古籍里记载,湖心岛每三十年才会现身一次,与星象运行有关。剑谱上的星图……或许真能指引方向。”
林墨拿起剑谱,翻到最后几页的星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的星辰位置,与他这几日在荒漠里看到的星空隐隐相合。他忽然想起师父假死时在他手心划的“本”字——或许那根本不是“本”,也不是“末”,而是星图上某个关键星辰的标记!
“我们必须去湖心岛。”林墨握紧剑谱,眼神坚定,“不管是真是假,我都要找到师父。”
苏清寒看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像荒漠里悄然绽放的花,冲淡了她眉宇间的清冷:“我跟你去。”
“可你的腿……”
“死不了。”苏清寒打断他,指了指洞外,“那老东西跑的时候没带走骆驼,我们还有代步的工具。你先帮我把断骨接好,再找点草药……这山洞里应该有耐旱的止血草。”
林墨依言在山洞角落翻找,果然找到几株叶片厚实的草药。他按照苏清寒教的方法,将草药嚼烂,小心地敷在她的伤口上,又用布巾将她的小腿固定好。整个过程,苏清寒没哼一声,额头上的冷汗却浸湿了鬓发。
处理完伤口,两人靠着石壁休息。洞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荒漠的夜晚依旧寒冷,林墨将自己的长衫脱下来,盖在苏清寒身上。
“你不冷?”苏清寒抬头看他。
“我火力壮。”林墨笑了笑,其实他也冷得厉害,只是看着她苍白的脸,实在说不出别的话。
苏清寒没再推辞,将长衫裹紧了些,目光落在他放在膝头的青萍剑上:“这剑……好像认主。”
“认主?”
“嗯。”苏清寒点头,“刚才你发怒的时候,剑身的青光明显亮了许多,像是有了灵性。江湖上传说,青萍剑是上古神兵所化,能感知持有者的心意,看来是真的。”
林墨摩挲着光滑的剑身,忽然觉得这把陪伴自己一路走来的旧剑,变得既熟悉又陌生。它见证了他从江南书童到江湖过客的蜕变,也承载着师父的秘密和江湖的风雨。
“等找到我师父,解开所有谜团,我就把它还给昆仑派。”林墨轻声道。毕竟青萍剑谱里藏着乾坤玉的秘密,本就该物归原主。
苏清寒没说话,只是望着洞外的星空,眼神里藏着些说不清的情绪。
第二日清晨,林墨背着苏清寒,牵着骆驼走出了山洞。朝阳为荒漠镀上了一层金红色,远处的雅丹地貌在晨光中如同沉睡的巨兽。按照剑谱星图的指引,他们朝着西北方向走去。
林墨的步伐比之前沉稳了许多,青萍剑在他背上轻轻颤动,仿佛在为他指引方向。苏清寒靠在他的背上,呼吸渐渐平稳,短匕上的剑穗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晃动,像一颗跳动的星子。
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身后的沙丘顶端,鬼医公正用望远镜望着他们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她从怀里掏出个信号筒,对着天空发射出一道暗红色的烟火——那是召集断末阁残余势力的信号。
“湖心岛……”她低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乾坤玉的秘密,终究是我的……”
风沙再次卷起,掩盖了她的身影,也掩盖了林墨和苏清寒留下的足迹。通往湖心岛的路,才刚刚开始。而那座传说中移动的岛屿上,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断末阁最终的秘密,和一场更加凶险的对决。
青萍剑的青光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关乎江湖命运的风暴,即将在罗布泊的深处,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