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西域地界时,秋意已浓。戈壁上的骆驼刺结满了干枯的果实,风卷着沙砾掠过,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这片土地的苍凉。林墨牵着一匹枣红马,青萍剑斜挎在肩上,剑鞘上的暗纹在夕阳下若隐若现——那是他亲手刻上去的星轨图,取自湖心岛的星盘。
路过黑沙城时,迎客楼的幌子依旧在风中摇晃,只是秦掌柜的头发又白了些。见林墨进来,他先是一愣,随即笑开了花,拉着他往后院走:“我就知道你会再来!特意给你留了坛二十年的女儿红,就等你这顿酒了。”
“秦掌柜还记得。”林墨笑着坐下,看着院角那几株沙枣,去年路过时还结着青果,如今枝头已空空如也。
“怎么能忘?”秦掌柜给两人斟上酒,“你和苏姑娘的事,黑沙城谁不知道?说起来,前阵子昆仑派的人还来过,说在西边的‘断魂崖’发现了断末阁余孽的踪迹,正到处找人帮忙探查呢。”
林墨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断魂崖?”
“嗯,”秦掌柜点头,压低声音,“据说那里有个废弃的矿洞,当年断末阁就是在那里提炼硝石的。有人看到鬼医公的影子在那一带出现过。”
“鬼医公?”林墨眉头微蹙。当年湖心岛一战,所有人都以为她随着阵法崩塌死了,难道她还活着?
“只是传闻,没实证。”秦掌柜叹了口气,“那老巫婆要是还活着,不知又要搅起多少风浪。”
林墨没再多说,只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女儿红的醇香里,似乎还混着江南桂花的清甜,让他想起临行前,师父往他行囊里塞的那包桂花糕。
第二日清晨,林墨辞别秦掌柜,往断魂崖方向而去。越往西走,人烟越稀少,沿途的驿站大多废弃,断壁残垣在风沙中摇摇欲坠,像是随时会被吞噬。
行至第三日傍晚,他在一处废弃的烽火台歇脚。刚升起篝火,就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还夹杂着女子的呼救。林墨熄灭篝火,握紧青萍剑躲在烽燧后面。
很快,三个骑着马的汉子拥着一个穿绿衣的少女奔了过来。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被捆着双手,嘴里塞着布巾,眼里满是惊恐。为首的络腮胡汉子勒住马,狞笑道:“小美人,别挣扎了,到了断魂崖,就没人能救你了!”
林墨眉头一皱,正要出去,却见那少女忽然用肩膀撞向络腮胡,趁他不备,竟从腰间摸出把小巧的匕首,割断了绳索。她动作极快,翻身跳下马,就往烽燧这边跑,边跑边喊:“救命!”
络腮胡三人见状大怒,拍马追了上来。林墨不再犹豫,青萍剑出鞘,剑光如练,瞬间挡在少女身前。“光天化日,强抢民女,问过我手中的剑吗?”
络腮胡见只有他一人,不屑地笑了:“哪来的野小子,敢管爷爷们的事?给我上!”
两个汉子挥着弯刀冲上来,林墨不与他们硬拼,青萍剑法展开,如同流水般缠绕而上。剑光过处,只听“叮叮”几声脆响,两人的弯刀竟被生生挑飞。络腮胡见状,知道遇到了硬茬,调转马头就想跑。
“留下吧!”林墨身影一晃,如轻萍掠水般追上,剑背轻轻一拍,络腮胡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少女见状,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往络腮胡身上砸,嘴里骂道:“让你们抓我!让你们抓我!”
林墨拦住她:“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他看向络腮胡,“说,你们抓她做什么?”
络腮胡被打得鼻青脸肿,哆嗦着道:“是……是鬼医公让我们抓的……她说这丫头的血……能解矿洞里的毒……”
林墨心头一震:“鬼医公果然在断魂崖!”
少女也愣住了,停止了哭泣:“你们说的鬼医公,是不是个拄着拐杖、脸上有疤的老太婆?”
“是。”络腮胡点头。
少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她……她杀了我爹……”
林墨看着她,心里明白了七八分。这少女多半与当年断末阁的旧事有关,鬼医公抓她,绝非只为解毒那么简单。
“你叫什么名字?”林墨轻声问道。
“我叫绿珠。”少女擦了擦眼泪,眼神变得坚定,“我爹是当年矿洞的监工,被鬼医公灭口了。我这次来,就是想找她报仇!”
林墨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忽然想起了初见时的苏清寒,一样的眉眼带刺,一样的藏着不肯认输的韧劲。他叹了口气:“断魂崖危险,你一个姑娘家,报仇的事……”
“我不怕!”绿珠打断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我爹留下了矿洞的地图,说里面有断末阁提炼禁术药材的秘密。我一定要找到证据,让天下人都知道鬼医公的恶行!”
林墨看着地图上熟悉的标记,与青萍剑谱夹层里的星轨图隐隐相合。他知道,这趟断魂崖之行,怕是躲不过了。
“我带你一起去。”林墨收起青萍剑,“但你得听我的,不可莽撞。”
绿珠愣了一下,随即重重地点头:“多谢少侠!”
夜色渐深,烽燧里的篝火重新燃起,映着两张年轻的脸。林墨看着跳动的火苗,青萍剑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是在无声地应和。他知道,西域的风,又要起了。而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第二日清晨,两人按照地图的指引,朝着断魂崖出发。绿珠认得路,在前面带路,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鹿。林墨跟在后面,青萍剑的剑穗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与绿珠腰间的铜铃遥相呼应,在空旷的戈壁上,谱出一段奇异的旋律。
断魂崖越来越近,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气。林墨握紧了剑,他知道,一场新的较量,即将开始。而这一次,他不仅要面对藏在暗处的鬼医公,还要揭开断末阁最后遗留的秘密。
青萍剑的剑尖微微上挑,指向崖顶的方向,仿佛在说:前路纵有迷雾,剑在,路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