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阁的山崖上，风带着松涛的气息掠过。林墨站在崖边，青萍剑斜指地面，剑尖的影子随着日光缓缓移动，像在描摹一幅流动的剑谱。
这半年来，他常在这里练剑。有时是清晨，看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将剑光染成金色；有时是黄昏，任晚霞漫过剑身，映出苏清寒牌位前那束野菊的影子。白长老说，他的剑法里多了些东西，不再是单纯的凌厉或轻灵，而是有了种沉淀后的温润，像江南的流水，看似柔和，却能穿石。
“林师兄，山下有人找。”一个小弟子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手里还拿着封信，“说是从江南来的，给您带了信。”
林墨收剑回鞘，接过信。信封上是师父熟悉的字迹，拆开一看，只有寥寥数语：“村东头石桥塌了，需青石重修，望月阁后山青石质佳，盼你寻些回来。另，桂花已酿新酒，等你。”
林墨失笑。师父哪里是缺青石，分明是想他了。他将信折好，放进怀里，对小弟子道：“知道了，我这就下山看看。”
山下的来客是个面生的中年汉子，穿着粗布短褂，腰间别着把柴刀，见了林墨，连忙拱手：“可是林墨林少侠？我是林家村隔壁李家庄的，林先生让我来等您，说您知道要带些什么。”
“我知道。”林墨点头，“劳你等了，我们这就去后山采石。”
望月阁后山确实多青石，质地坚硬，适合修桥。林墨带着汉子在山间穿行，青萍剑此刻成了最好的工具，剑光过处，青石应手而裂，切口平整。汉子看得目瞪口呆，连声道：“少侠好本事！难怪林先生总说您是文曲星下凡，文武双全！”
林墨笑了笑，没说话。他想起小时候，自己总缠着师父要学剑，师父却说：“剑是用来守护的，不是用来炫耀的。先把字练好，心正了，剑自然就正了。”那时不懂，如今握着青萍剑，才渐渐明白其中的深意。
采够了青石，托付给汉子先行运回，林墨却没立刻回阁，而是往山深处走去。那里有片竹林，是苏清寒生前最爱去的地方，她说竹林的风声像剑鸣。
竹林深处，果然有块光滑的青石，石上还放着个磨损的剑穗——正是苏清寒短匕上的那个，不知何时被人放在了这里。林墨坐在石上，从怀里掏出那束压干的发光小花，轻轻放在剑穗旁。
“清寒，”他轻声道，“我师父让我回去修桥，等桥修好了，我带你来看看江南的桥，比黑沙城的石桥好看多了。”
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回应。林墨拿起青萍剑，随意挥了几招，剑光在竹叶间穿梭，带起的不是杀气，而是细碎的阳光，落在地上，像满地的星子。
他忽然想起剑谱最后一页，师父补写的一句话：“剑者，心之刃也。心之所向，剑之所往。”
是啊，心之所向，剑之所往。他的心里，有江南的桂花酒，有师父的期盼，有苏清寒未赴的酒约，还有这江湖的万家灯火。所以他的剑，不再只为复仇或决战而鸣，更多的是为守护这份安宁而亮。
回到望月阁时，白长老正在演武场指点弟子练剑。见林墨回来，笑着招手：“来得正好，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长老请讲。”
“昆仑派来信，说他们发现西域有股新势力在暗中集结，似乎与当年断末阁的余孽有关，想请我们望月阁派人相助探查。”白长老看着他，“我想让你去一趟。”
林墨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你不必急着答应，”白长老摆手，“这趟去，怕是又要凶险。”
“我知道。”林墨摸了摸青萍剑，“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就像当年苏先生和清寒姑娘一样。”
白长老看着他，眼中满是欣慰：“好小子，果然没看错你。需要带些什么弟子吗？”
“不必了。”林墨笑了笑，“我一个人方便些。”他顿了顿，补充道，“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我会发信号的。”
出发前一夜，林墨坐在灯下，给师父写了封信，说自己要去西域一趟，归期不定，让他不必担心。又想起什么，从行囊里拿出块玉佩——是他用后山青石打磨的，形状像片柳叶，与师父给的那半块很像。他将玉佩和信一起封好，托小弟子送往江南。
第二天清晨，林墨背着青萍剑，踏上了前往西域的路。望月阁的弟子们都来送行，站在山道两旁，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晨光里。
“他会回来的，对吧？”一个小弟子问白长老。
白长老望着林墨离去的方向，那里云雾缭绕，晨光正好：“会的。他的心在这里，剑也在这里，总会回来的。”
林墨不知道白长老的话，但他走得很坚定。青萍剑在背上轻轻颤动，像是在哼着一首轻快的调子。他想起江南的桂花酒，想起望月阁的野菊，想起苏清寒那句“别忘了那顿酒”，嘴角忍不住扬起笑意。
前路或许有风雨，有迷雾，但只要剑还在，心还在，就没什么可怕的。江湖的故事，从来不是一人一事就能写完的，旧的篇章落幕，新的传奇正在路上。
他的脚步踏在晨光里，青萍剑的光芒与朝阳相融，在身后的路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坚定的影子。这影子会随着他的脚步，走向更远的地方，写下属于他的，未完待续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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