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季，雨总下得缠缠绵绵。
苏砚秋坐在绣架前，指尖的银针刚穿入锦缎，窗外的雨就又密了些。檐角的水滴顺着青瓦滑落，在石阶上敲出“嗒嗒”的声响，像在数着她绣绷上未完成的鸳鸯。
“砚秋，陆家小哥托人捎信了！”母亲掀开布帘走进来，手里捏着张油纸包，雨水打湿了她的鬓角，“说是北境战事紧，今年怕是回不来了。”
苏砚秋捏着针的手顿了顿，针尖在阳光下闪了闪。她放下绣活，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里面硬物的轮廓时，心跳漏了半拍。拆开层层油纸，一块暖玉躺在掌心，玉质温润，被打磨成半月形，边缘还留着未刻完的纹路——那是她与陆景渊约定好的，等他从军归来，便一起在玉上刻上彼此的名字，拼成整圆。
“他还说什么了？”她轻声问，指腹摩挲着玉面，冰凉的触感抵不过心底泛起的暖意。
“说让你放心，他一切都好，还说这玉能辟邪，让你贴身带着。”母亲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把玉小心塞进衣襟，“景渊这孩子，心思细。你们定亲那年他说要去从军，我还怕他是负心人，如今看来……”
话音未落，巷口忽然传来马蹄声，急促得像是踏碎了雨帘。苏砚秋抬头，看见陆家的老仆浑身是泥，从马上跌下来，声音带着哭腔：“姑娘！不好了！北境兵败，陆小哥……陆小哥他……”
“他怎么了？”苏砚秋猛地站起来，胸口的暖玉硌得她生疼。
“陆小哥为护主帅，被流矢射中，下落不明！”老仆瘫坐在雨里，“这是从他身上找到的……”
一块碎玉滚落在青石板上，正好与苏砚秋衣襟里那块拼成整圆。只是新碎的边缘锋利，像淬了冰的刀。雨下得更大了，苏砚秋弯腰去捡，指尖被玉边划破，血珠滴在碎玉上，与雨水混在一起，晕开一小朵暗红的花。
她忽然想起陆景渊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他站在巷口，把半块玉塞进她手里，说：“砚秋，等我回来。这玉，你一半我一半，合起来就是我们的家。”
如今，玉碎了。
苏砚秋握紧两块拼在一起的碎玉，指缝间渗出血丝也不觉得痛。雨丝斜斜地打在她脸上，凉得像他走那天，他说“等我”时，眼里的光。
远处的打更人敲了三下，戌时了。她低头看着掌心的碎玉，忽然抓起针线，把半块暖玉小心缝进了贴身的衣襟里。剩下的那半块碎玉，她用红绳系了，戴在腕间。
“娘，”她声音很轻，却带着股韧劲，“我要去找他。”
雨还在下，绣架上的鸳鸯，一只已经绣完，另一只的翅膀刚绣了一半，孤零零地立在锦缎上，像被雨打湿的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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