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死可以复生,常晋现在就拔刀杀了自己,以此来逃避这窒息的尴尬与对视。他跪在地上,开始在心里打遗嘱的腹稿。
另一边,吉樱瞠目结舌,看看眼前轮廓清晰、血肉真实的萧霁霆,又看看自己刚才过来的方向,就这样把头转成了拨浪鼓,也没弄明白这出大变活人是怎么演的。
“你刚刚不是在……?”吉樱指着内殿的方向,满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萧霁霆严肃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玩味,他挑眉问她:“在干什么?”
吉樱想起他那声低沉又暗哑的应答,莫名其妙就红了脸,她跪在地上,一抬头目光所及刚好是眼前男人的腰部以下位置,只见他内着袭衣,外面套着大婚的袍子,衣服敞着,只靠领子处的一粒扣子和宽肩挂着,风一吹,身上肌肉的轮廓若隐若现。
发现女人在毫无顾忌地打量自己的身体,萧霁霆眉头一皱,伸手抓着吉樱的领子,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提溜了起来,逼着她的视线保持在自己的肩部以上。
“看什么呢?”他语气急促,略带威胁。
吉樱咽了咽口水,耿直无双地来了句:“又不是没看过……”
嗯???常晋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耳朵瞬间竖起老长,把刚才的绝望瞬间抛诸脑后。
萧霁霆想起草原上的那个夜晚,她给他喂了兽药,娇小灵巧的身体就那样径直坐在自己的腿上,触感真实,恍若昨日。不由得心跳加速,腹中莫名升起一阵燥热。
他将身体往吉樱的脸上倒了倒,周身的冷峻瞬间将她裹挟,看着面前的小人儿,他哑声说:“你是不是还想试试?”
嗯嗯嗯?????常晋不自觉地把身体往这边挪了挪,生怕错过一字细节。
谁知吉樱脸皮厚惯了,论斗嘴没在怕的,她睥睨了一下萧霁霆,略带讽刺地说:“改天吧,怕你今天累着”。
“咳咳咳咳咳咳……”常晋听的刺激,不小心口水呛了嗓子,引起了猛烈的咳嗽,间隙抬头,正对上萧霁霆要杀人的眼神,忙收敛了声音。
吉樱被提着提着,肚子又开始打起鼓来。
萧霁霆松开她,手指一勾,原本站在远处观望的小唐忙将一个油纸包裹放在他手上,他将包裹往下放了放,好让吉樱的手能够碰到。
吉樱不知道是什么,但远远闻着就有肉香,饿惨了的身体本能地做出抢过来的反应,胡乱将油纸打开,发现里面赫然躺着一只油光锃亮的烧鸡。
“好香啊!”吉樱脸上立马露出了开心的笑,她利落地折下一根鸡腿,下意识地想放进嘴里,忽然想到跟着她一直饿肚子的常晋,扭头看他盯着烧鸡的眼神拉丝,不住地咽着口水。
吉樱大方地将鸡腿递给了他,常晋接过来就一顿猛啃。
两人就这样当着萧霁霆的面,将这只烧鸡剥皮拆骨,风卷残云般吃干抹净。
等他俩吃完,萧霁霆转而向常晋吩咐道:“跪到亥时,鼓响第一声的时候,就放她回去”。
常晋忙躬身跪地应“是”。
吉樱看着萧霁霆回程逐渐缩小的身影,呆呆地想:难道他这个时候来,就是为了给她送吃的,放她回去的?
忽而又猛烈地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像萧霁霆这种没有心的人,对敌国来的人,怎么可能有恻隐之心这种奢侈的东西,他大概只是来看看自己有没有好好跪着反省,顺便骂自己两句,出出去他屋里偷东西的气吧!
本来想说坚持到暮鼓声响就回去的,但是没想到吃饱了特别犯困,跪着跪着就又坐下了,坐着坐着就躺下了,躺着躺着竟然……睡着了……
麒麟阁内,一架硕大无比的屏风外,皇后由宫人扶着款款落座在紫檀雕花的太师椅上,她妆容精致,眉宇间还是带着和她口吻一样的慵懒感。
“今日,霆儿成亲了”。她抚着怀中雪白的小猫,对着屏风后的人说道。
屏风的另一侧,是一架宽大奢华的床,上面躺着的是淮南国的皇帝,萧辞楠,他一头白发,面色蜡黄,一双眼睛却透着帝王的通透和阴狠。
他听后笑了笑,气短咳急,缓了缓身子说:“咳咳……那个逆子……”
皇后无奈一叹而笑:“你口中的逆子,终究还是娶了你为他挑选的妻子”。
“哦?”皇帝听后,面容上多了些精气神,他问:“是川岭柳氏吗?”
皇后松了猫下去,扫了扫衣袍站起来,边走边说:“是啊,丞相嫡女,一如你所期冀的,如今朝堂的文臣,皆都是东宫的人了”。
苍老的帝王发出释然的感叹:“好啊,好啊!朕心甚慰!”
忽而又拼出一丝力气扭过头说:“皇后,你也该开心”。
皇后神情微怔,细弱的手指悄无声息地抖了一抖,苦笑了一声说:“养的儿子出息了,当了储君,灭了敌国,有了家业,眼见就要给我抱个大孙子,开心,臣妾当然开心……”
越说到后面,皇后的语气越失落,神情越落寞,她失神地走着,到了屏风边却下意识地停了下来,再不往前一步。
皇帝抓着床单,手上青筋暴起,可他使尽全身力气,连上半身都直不起来。
“陛下,您半生戎马,半生筹谋,如今却也只能躺在这冰冷的卧榻上,靠着臣妾日日给您带消息来把控这朝局,臣妾实在是怕,怕霆儿那样骄傲的孩子,有一天也会变成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皇后站在屏风外缓缓说着,字字诛心。
皇帝听后不怒反笑,他大叫着:“骂的好!皇后骂的真好!”,反反复复,周而复始,然后在屏风后任何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一滴泪掉到了雪白洁净的枕巾上。
等翌日太阳升起,吉樱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脱了外衣,躺在暖阁严严实实的棉被里了。
是谁把自己送回来的?
常晋?他进不了暖阁呀!
萧霁霆?他应该在正室床上忙了一晚上吧……
那是谁?不会是那些娘叽叽的宫人把自己抬回来的吧?
吉樱越想越烦躁,暗自发誓自己以后绝对不能随便在外面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