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辰时一过，天也暖了一些。永小主挑了一件玫粉色对襟薄棉披风，在涓宁的搀扶下前往豫妃的宫殿中。

到了豫妃宫中后，永小主行过礼，目光便落在了园中几颗腊梅树上，突然轻笑道："这冬日的花再美，终不及春日的花娇艳多姿。这花儿呀和人一个道理，即便容颜再佳，一旦经历了风霜，容颜总会旧的！豫妃姐姐你认为是这个理儿吧？"讲完她脸上的骄傲添了几分，那声音傲慢中又裹着一层天真稚嫩。

豫妃闻言，眼中透着几分疏离的笑意，悠悠地回道："这腊梅呀经得住风霜，有一种沉淀下来的韵味。不像有些花艳丽娇嫩，但命却薄得很，晒几下再淋个雨就谢了。"

永小主一时语塞，忽然抬手理鬓，露出了指间那枚艳红的戒指，下巴扬得老高，得意洋洋开始炫耀“昨个儿蒙古进贡了几样宝物，皇上讲了这个红珊瑚戒指颜色鲜亮跳脱些，衬我这个年纪正合适。听说姐姐出身于蒙古，原以为皇上会将宝物赐予姐姐，但谁成想竟赐予了妹妹我，其实妹妹无心夺爱，姐姐不要介意的才好。"

豫妃眼中倏地生出一丝不快，很快却又消散，她紧攥着手绢，却保持着得体的态度。

“红珊瑚鲜亮，妹妹年轻，固然是更适合些，但珍珠温润耐久，本宫希望妹妹的恩宠久一些，人也要像这珍珠一样沉淀得多一些。正好，我宫里有几串上好的珍珠颈链，一会儿巧格会给妹妹送去。"

她语调极柔却字字精准地扎在了永小主的心上。永小主刚才还傲慢的脸瞬间僵了下来，她手指摩娑了几下红珊瑚戒指，只闷出一句“多谢姐姐厚爱，不必了。大丫，我们回宫。"

回到宫内，永小主将满腔愤恨全部发泄出来。她摘下那枚戒指，狠狠地将其掷在地上。又大臂一挥将妆台上的饰物全部扫在了地上，与地板相撞，不断地发出劈哩啪啦响声。

"宝音图这个老女人是个什么玩意儿？骂我命薄？敢讽刺我承宠久不了？我看她就是嫉妒我汪永棠比她年轻漂亮！" 她声音带着哭腔，以涓宁为首的几个奴才从没见过永小主哭过，见这架势，大家面面相觑，没一个人敢入屋，生怕触了霉头遭罚。

过了好一阵，屋内的碰撞声终于停止，永小主见无一人上前安慰，便又抽抽嗒嗒了起来"一群狗奴才，也不知道过来安慰一下我，是不是你们也觉得我承宠久不了呀"

涓宁及其他奴才们听见如此怒吼后，如临大敌，都低眉顺眼，鱼贯而入。只见屋内一片狼籍，香膏碎了好几块，珍珠粉也散了一地。永小主她人瘫坐在地上，发髻也歪了，妆也花了，活像一只大花猫，鼻边还有个大大的鼻涕泡未消去。涓宁觉得滑稽但憋住笑，装出一副关心状"小主呀，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这要气坏了，不正合了别人的心意。"

听涓宁一说，永小主居然像孩童般又大哭了起来：“涓宁呀，你听没听见那个宝音图讲我承宠不久，呜呜呜，可…可是万一我真失了宠可怎么办？"

"小主呀，宫里现在谁不知道您的恩宠最盛，有人是吃到葡萄说萄萄酸呀。"

见涓宁一说，一旁的雪之也连忙附合补充"对呀对呀，现在皇上日日翻您的牌子，对这承乾宫的赏赐也是最多的。您恩宠正盛，各宫娘娘小主谁不晓得，谁不羡慕？豫妃娘娘她这是自己得不到，给自己找脸面才这么讲的。小主当真信了她的话岂不是顺了她的意，上了她的当？"

听了雪之的安慰，永小主停止了哭泣，吸了几下鼻涕，望着雪之与涓宁，忽闪了几下婆娑的泪眼 “真的么？"

"当然了小主，你想呀，豫妃娘娘出身于漠北，如今漠北正…"涓宁突然想起后宫中不得议政，讲了一半便打住不讲，转而话锋一转"豫妃娘娘资历是比小主您深，但小主您年轻可人，皇上见了您就开心呢。"

涓宁的一番哄吹让永小主的心舒坦了不少，她抹去泪痕，终于有了笑模样，随手摘下发髻后的簪子"见你嘴这么甜，这个赏你了。"

接到簪子时，涓宁受宠若惊，这个簪子用的是上好的羊脂玉，纹理十分细腻有光泽，心想：“这永小主虽然平时嚣张，但这出手也太大方了。"

她连忙跪下嘴上讲着“娘娘您叫奴婢怎么承受得起" 但双手却无比诚实地接过发簪。正当她兴奋之余，太监尖厉地一声“皇上驾到"吓得她同几个奴才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