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坠入镜海。
这不是普通的下落，而是被无数碎片包裹的沉没。每一块镜子都在说话，映照出不同的我——病床上蜷缩的小女孩，红裙翻飞的少女，握着梦刃的战士。镜面泛起涟漪，我听见沈青霓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你终于来了。”
我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穿过一片虚无。脚下是无数镜片组成的海洋，映出我千百个模样。有的我在哭，有的我在笑，有的我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我认不出哪个是真的自己。
“停下。”我低声说，声音在镜中回荡成无数个版本，“够了。”
镜海回应了我的情绪，波纹加剧。我看见一块镜片突然碎裂，露出一个熟悉的画面——十四岁的雨夜，养父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他握住我的手腕，注入一根银线：“今晚，你要学会掌控自己的梦。”
记忆像刀片一样割开我的思绪。那是我第一次触碰梦境的力量，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养父。后来的事我一直不愿回想——那晚之后，他死了，而我消失了整整三天。
“林昭。”沈青霓的声音又响起，这次更近了，“你必须面对。”
我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经站在一座漂浮的宫殿前。四周都是破碎的镜子，中央矗立着一扇青铜门，门上刻满了我看不懂的符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还有……沈青霓的香水香。
“欢迎来到真实之门前。”墨先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猛地转身，看见他正靠在一面悬浮的镜框边。这次他没有遮掩面容，而是露出与我相似的笑容。那一刻，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我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颤，“你到底是谁？”
“你的影子。”他缓步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跳上，“是你不愿面对的那一部分。”
我握紧手中的梦刃，指节泛白。“闭嘴。”
“你以为你是谁？”他继续说，语气带着几分嘲讽，“一个被抛弃的梦，一个失败的实验品。你不是林昭，你只是……一个容器。”
“住口！”我怒吼，银线从体内暴动而出，化作锁链向他甩去。
他轻轻一笑，抬手，那些锁链竟调转方向，缠上了我的手腕和脚踝。我挣扎，却越挣越紧。
“你杀了他。”墨先生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你还记得吗？那个雨夜，你亲手‘杀死’了养父，只为了逃离那个该死的实验。”
我的脑海瞬间炸开。不，不是那样的。我努力回忆，却发现那段记忆模糊不清。我记得养父的手，记得他往我体内注入银线，记得他说要我学会掌控梦境……但后面发生了什么？
“不……”我摇头，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你胡说。”
“看看这些镜子。”墨先生抬手指向周围的碎片，“它们会告诉你真相。”
镜面开始扭曲，映照出一幕幕噩梦般的场景。我看到自己站在病床前，伸手掐住养父的脖子。他的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滚圆，嘴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我看到自己冷笑着，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
“不！”我尖叫，捂住耳朵，“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这就是真相。”墨先生的声音像一把刀，插进我的心脏，“你不是受害者，你是凶手。”
“住口！”我挥舞梦刃，劈向最近的一面镜子。碎片四散，却映照出更多相同的画面。我看到自己一次次‘杀死’养父，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残忍。
“停下！”我跪倒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求你……停下。”
“林昭。”沈青霓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丝焦急，“你必须面对，否则永远走不出这里。”
“我不行……”我喃喃道，“我真的不行。”
“你可以的。”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你不是凶手，你是织梦者。接纳矛盾，才能打开真实之门。”
我抬起头，看向那扇青铜门。它似乎变得更亮了，符文闪烁着微弱的蓝光。我知道，门后藏着沈青霓真正的死亡真相。
“来吧。”墨先生伸出手，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让我们一起结束这场闹剧。”
我盯着他，目光逐渐变得坚定。我缓缓站起身，握紧梦刃。这一次，我不会被他操控。
“我不是凶手。”我轻声说，却字字有力，“我是林昭，我选择自己的命运。”
梦刃刺入胸口，银线暴动而出，在空中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光芒四射，照亮了整个镜面宫殿。我看到银线化作星辰般闪烁，在空中勾勒出沈青霓的轮廓。
“谢谢你，林昭。”她的声音渐渐远去，“愿你找到真正的自己。”
青铜门缓缓开启，一道耀眼的光芒射出，将我包裹。我回头看了一眼墨先生，他站在原地，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
“再见了，我的影子。”我轻声说，迈步踏入真实之门。
门内传来一个新的声音：“欢迎回家，我的孩子。”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