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的春总是来得迟缓,窗外的梅枝还挂着几滴未干的夜露,我坐在老宅书房的雕花木椅上,手里翻着一本泛黄的《浮生六记》。书页间夹着一张信纸,边角微微卷起,像是被无数遍抚摸过。
我没有立刻打开那封信。阳光从窗棂斜斜地照进来,落在桌面的青瓷茶杯上,映出一圈淡淡的光晕。茶已经凉了,我却还是捧着杯子,任由指尖感受那份凉意。
这封信,是江临川写的。
准确来说,是他前世写给我的信。那时我们都在巴黎,他刚结束一段失败的婚姻,而我,刚刚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摄影集。我们在街头偶遇,他牵着孩子问我:“你是林晚吗?听说你出书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后来我才在整理旧物时发现这封信,是他写给我却从未寄出的告白。他不知道的是,我带着九十九次轮回的记忆归来,而他,始终在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我深吸一口气,轻轻展开那张泛黄的信纸,上面是他熟悉的字迹:
“晚晚,我想你了。”
指尖微微颤抖,胸口突然涌上一阵酸涩。那股熟悉的心跳加快、呼吸急促的感觉又来了。我闭上眼,脑海中浮现一幕幕过往——
第一次见他是在高中樱花树下,他接过我递过去的情书,说:“我们还是朋友吧。”
第二次见他是在职场重逢,他已经订婚,却在雨中对我说:“如果早一点明白就好了。”
第三次就是巴黎街头,他问我是否还记得他,我说记得,然后转身离开。
九十九次相遇,九十九次错过。他从未真正记得我,也从未真正放下我。
我睁开眼,信纸背面竟有一行潦草的字迹: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请等我……第一百次,我一定会找到你。”
我猛地合上信纸,胸口仿佛被人狠狠攥住,疼得几乎喘不过气。原来他也感觉到了什么,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一世,我已经不再是那个等他的人。
门铃响了。
我回过神来,把信折好放在桌上,起身去开门。苏南拎着两杯热咖啡站在门口,头发还有点湿,显然是刚冒雨过来的。
“告诉你个大新闻,”她一进门就大声说,“江临川要回国了!而且正好是我们策划的那个文化项目!”
我愣了一下,手里的咖啡杯微微倾斜,热饮溅在信纸上,墨迹晕开了一点。
“你脸色不太好,”苏南皱眉,“要不要休息一下?”
“没事,继续说。”我稳住声音,把信纸拿起来放回书里,动作很轻,像是怕它碎掉。
苏南翻出手机上的项目名单,念道:“江临川,叶明……咦,叶明也在名单里?”
我瞳孔一缩,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叶明。
这个名字唤起更深层的回忆。某些轮回中,正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让江临川误会我,让我一次次心碎。他是江临川的大学同学兼职场劲敌,表面温和实则野心勃勃,擅长利用他人情绪达成目的。
“他怎么也会参与?”我低声问。
“好像是主动提出的合作,”苏南耸耸肩,“他说想重新建立合作关系。”
我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第一百次了……这一次,我不再等你。”
我把信纸收进抽屉最深处,锁上的那一刻,仿佛也将过去的自己彻底封存。
我起身走向庭院,推开木门,阳光洒在脸上,暖暖的,不像刚才那样冰冷。
“你知道吗?”苏南站在门口,看着我的背影,“你比他耀眼太多了。”
我回头一笑,眼神终于不再游移。
“我知道。”
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临走前,她随口提了一句:“对了,叶明这次好像变了,主动提出要和我们合作。”
我脚步一顿,眼神微变。
变了?
我不信。
有些人的本质永远不会变,只是藏得更深罢了。
我走进庭院,脚下的青石板还带着清晨的湿润。我蹲下身,指尖轻轻触碰一朵新开的梅花,花瓣上还沾着露水。
风吹过,带起一阵清香。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这一世,我不再回头。
这一世,我要活成自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