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地上，双手还抱着头，耳膜里嗡嗡作响。那些声音还在回荡：“你只是个变量，不是主角。”、“重置不是惩罚，是你存在的意义。”
黑猫轻轻蹭了蹭我的腿，抬起头，朝那扇门看去。
“终局……”我低声念着门上的字，喉咙干得发疼。
我慢慢爬起来，靠墙站稳。脚边的耳机已经碎了，金属碎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我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徽章——LL01-α，银色的边角反射出微弱的蓝光。
这东西……跟着我九十九次轮回。
我伸手摸了摸它，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心脏突然一阵刺痛。记忆像洪水一样涌来：第一次在老宅门口看见江临川时，我胸口就别着这个徽章；校园操场上他递给我一瓶水时，我也戴着它；异国街头我们擦肩而过时，它还在那里……每一次，我都穿着白裙子，站在不同的世界里，重复着一样的错过。
我咬紧牙关，猛地一扯。
“嘶——”
徽章边角划破了皮肤，一道血痕渗出来，染红了衣领。我低头看着掌心的徽章，上面的编号在灯光下模糊不清。
我把母亲的照片小心地叠好，塞进衣领里，贴着胸口。温热的体温包裹着纸片，像是她最后的拥抱。
我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那扇门。
黑猫跳上操作台，在一个角落轻按了一下。门锁发出“咔哒”一声，接着是齿轮转动的沉重声响。红色光芒从门缝里透出来，像是某种等待已久的召唤。
我站在门前，回头望了一眼。
监控屏幕上的画面开始扭曲，一张张脸在我眼前闪烁。每一帧都是我，但又不是真正的我。她们都在重复着命运，被困在同一个剧本里，无法挣脱。
警报声突然变尖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
“LL01-α，请立即归位！”合成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机械式的紧迫感。
我没有理会。
我抬起手，放在门把手上。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手指一颤。
广播突然响起。
“林晚。”
我僵住了。
是江临川的声音。
“我知道你现在听得见。”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颤抖，“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走。”
我闭上眼，呼吸急促。那些轮回的画面再次浮现：雨夜咖啡馆、医院走廊、异国街头、婚礼现场……每一次，他都说同样的话。可每一次，我都消失了。
我睁开眼，手指收紧。
“抱歉，江临川。”我低声说，“这一世，轮到我先走了。”
我用力推开门。
红光倾泻而出，瞬间吞没了我的视线。
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紧接着是系统全面崩溃的轰鸣。操作台炸裂开来，火光四溅，警报声戛然而止。
我走进红光中。
门在身后缓缓闭合。
……
我站在红光中，四周安静得可怕。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像是鲜血蒸发后的残余。脚下是光滑的金属地面，映出我苍白的脸。前方是一条笔直的通道，尽头隐约可见一扇门，门上写着两个字：终局。
我一步步往前走，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
越靠近那扇门，心跳就越快。
我停下脚步，站在门前。
门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房间，中央悬浮着一块巨大的屏幕，屏幕上显示着无数数据流，像瀑布一样滚动。屏幕下方是一张黑色的操作台，上面放着一副全新的耳机，耳罩上写着一行字：
【情感反馈终端·最终版】
我皱起眉。
这不是刚才被我砸碎的那个吗？
“欢迎回来，LL01-α。”合成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是最后一次重置。”
我盯着屏幕，数据流中不断跳出画面——
是我和江临川的每一次相遇、每一次分别、每一次死亡。
最后一行字缓缓浮现：
【最终剧本启动倒计时：5…4…3…】
我咬紧牙关，走向操作台。
耳机静静躺在那里，仿佛在等我戴上。
我伸手碰了碰它。
指尖刚触到耳罩，耳机突然自动开启。
“林晚。”江临川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比之前更清晰，“你还记得我们的初吻吗？”
我瞳孔一缩。
“在图书馆的角落，你偷看我写给你的信，然后突然亲了我。”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又藏着压抑的情绪，“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心跳失控的感觉。”
“我骗你说那是意外，其实我想了很多次再那样亲你。”他说，“可是每次轮回，我都错过了。”
“我不是不想留住你。”他的声音低了下来，“我是害怕你离开我。”
“所以这一次，我不会放手。”
我站在原地，手指微微颤抖。
“江临川……”我喃喃道。
“如果你听到这段话，说明我已经失败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但我希望你知道，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无论多少次。”
耳机里的声音渐渐消失。
倒计时仍在继续：2…1…
我猛地抓起耳机，狠狠摔在地上。
“我说过，我不再是你的变量。”
屏幕上的数据流突然停止，所有画面同时看向我。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了九十九个自己，站在不同的时间点，全都望着我。
我转身，看向最后一扇门。
门上没有字，只有一块发光的面板，上面写着：
【请输入终止代码】
我深吸一口气，输入了一串数字。
1 3 1 4 5 2 0 9 9
母亲的名字拼音首字母，加上我的生日，再加上九十九。
我按下确认键。
“代码确认。”合成音响起，“最终剧本启动。”
我闭上眼。
耳边传来江临川的声音，遥远而温柔：
“再见，林晚。”
我睁开眼，门缓缓打开。
红光更加炽烈，像是要将我吞噬。
我迈步走进去。
门在我身后闭合。
整个空间开始震动。
系统开始全面崩溃。
我站在红光中，心跳平稳。
这一次，我没有回头。
红光在视网膜上灼烧，我眨了眨眼，眼眶干涩。
空气中浮动的尘埃仿佛凝固了。我迈出一步，脚底传来金属的微震感。通道尽头的门缓缓闭合，将那个布满监控画面的空间彻底隔绝。
身后没有声音，也没有追击。
我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已经被指甲掐出了血痕。
“你终于来了。”一个声音响起。
不是广播，是真人。
我猛地转头。
江临川站在房间另一端，背对着巨大的数据屏幕。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实验服，胸口别着一枚和我一样的徽章——LL01-α。
我瞳孔一缩。
“你以为你逃开了？”他朝我走来，步伐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撕掉的是假的。”
我后退一步，脚跟撞到了操作台边缘。
“你以为你输入的终止代码是什么？”他继续说，嘴角扬起一丝苦笑，“那是我设定好的剧情分支。”
屏幕上的数据流开始飞速滚动，画面闪动，全是我的脸。我看着那些影像，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它们不是记忆，是实时画面。
九十九个我，正在不同的空间里做出相同的选择。
“你在重置中挣扎，而我在重置中等待。”他的声音低沉，“每一次，你都以为你赢了，但你只是走进了我为你设计的新剧本。”
我喘息，喉咙发紧。
“你……不是江临川。”我咬牙说。
“我是你愿意相信的那个江临川。”他停下脚步，眼神认真，“你想要自由？可你连‘自由’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攥紧衣领里的照片，纸片边缘划破了皮肤。
“你母亲留下的东西，也是我放进你手里的。”他说，“你以为你找到了真相？不，你只是走进了我安排好的最后一环。”
我猛地抬头，盯着他。
他没有回避我的目光。
“林晚，你逃不出这个系统的。”他说，“因为你就是系统的一部分。”
我心头一震。
“你说谎。”我低声说。
“你想知道真相吗？”他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新的耳机，“戴上它，我就告诉你。”
我死死盯着那副耳机。
它和之前碎裂的一模一样，耳罩上写着：
【情感反馈终端·最终版】
“你以为你撕掉了徽章，就摆脱了命运。”他说，“其实你只是触发了最终测试。”
我手指颤抖。
“我不信你。”我说。
“你不信我，但你还是会戴。”他说，“因为你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沉默。
数据屏幕的光投射在他脸上，让他的表情变得模糊不清。
我缓缓伸出手。
指尖触到耳机的一瞬间，整个空间剧烈震动。
警报声再次响起，但这次不是合成音。
是人的声音。
“入侵者！检测到非法信号接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立即启动应急协议！”
江临川脸色一变。
“谁干的？”他迅速转身看向屏幕。
画面开始扭曲，九十九个林晚的影像同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字：
【外部信号接入中……身份识别：未知】
江临川猛地扯下自己的耳机，屏幕上跳出一串红色警告。
我趁机后退几步，心脏狂跳。
“林晚！”他回头看着我，眼神第一次出现慌乱，“别相信他们！不管是谁，都不值得你信任！”
我盯着他。
他看起来是真的害怕了。
“你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问。
他愣住。
“你觉得呢？”他反问，声音沙哑。
我深吸一口气。
然后，我抓起地上的耳机，狠狠砸向地面。
“砰！”
金属碎片飞溅，江临川下意识抬手挡住。
我趁机冲向那扇门。
“林晚！”他在后面大喊，“你不能走！你还什么都不知道！”
我冲出门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门在身后重重闭合。
我靠在门上，喘着气。
眼前是一条全新的走廊，四周墙壁泛着淡蓝色的光，像是某种生物组织。
我低头看了看胸前——
徽章不见了。
但我能感觉到它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就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我迈步向前。
走廊尽头，又是一扇门。
上面写着两个字：
【真实】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